我让周围的老头不要围观了。
这群老头一看没什么机会英雄救美,都知趣散开了。
“小伙子,你坐下。”老头指着津江岸边的长石凳。
我坐下擦了擦自己头上的汗水。折腾半天,终于可以休息一会了。
老头把老太太拉在自己的身边也坐了下来,述说他的情况。
老头名叫秦华,三十多岁的时候才生了一个儿子叫秦松。儿子在五年前津江发大水的时候落入了津江。经过一个多月的寻找,始终没有找到儿子。
老太太因为丧子之痛,精神有些恍惚,她总觉得自己的儿子没死,说有人在北津见过自己的儿子,又说在津江边可以见到儿子。经常做一些莫名其妙的事。
现在他们老两口,孤苦伶仃的生活在石古街三十四号。他想找保姆照顾老婆。曾经找过几个保姆,但因为老太婆的古怪脾气,把她们折腾的根本就不像个样,基本上没到一天就辞职了。久而久之,给钱再多,也没有保姆为他们服务了。
我静静听完他所讲述的事,心里感慨。中年丧子,一生之痛。
秦华感谢我,问我要什么?经济社会讲实际,想要钱,尽管开口,他虽然是一个普通百姓,但会尽量满足我提出来的数目。
钱包空空,口袋瘪瘪,信用卡为负值,我确实需要钱,但能帮助秦华找到他的老伴,是功德一件,怎能拿钱这种低俗的东西来衡量。我笑了笑,说您要是能帮我找一个漂亮妞还差不多,要是没有,那就算了。
秦华听后错愕,一会笑起来,说他早生一个女儿就好了。
他心情开了,事情到此,我本应该会八方公寓去,但想到两个老人今天遭受了如此的变故,加之年纪比较大了,实在应该送他们回家。就提出了这个想法。
秦华很高兴,也很感谢。
北津市是一座千年老城,石古街也是一条老街,街边都是百十年的老四合院,和四周围成一圈的摩天大厦相对,显得怀古。
我随着两位老人来到三十八号,很大的正门,门上有檐,古色古香的。周围青色的墙壁,又高又厚,上面上满了青苔,远看,一片绿色。偶尔有几只鸟落在墙头,叽叽喳喳叫个不停。
秦华开门,拉着老太太先进了去,我跟在后面。
正门后有一面影壁,画着五福临门。绕过去,好几间房子围成四方,空空旷旷。走过一院,进了二院。有小花园,还有回廊。
第一次见到这么气派的宅子,我疯狂称赞。秦老头还说自己是一个老百姓,这得有有多大的家业才能这样啊。现在,在北津城拥有这样的房子的人可真不多。估计这里都属于文物了。
我和两位老人进了堂屋。里面的摆设也是古色古香的,檀木的桌椅,红木的镜框。冰箱,大尺寸的超薄电视也有。
秦老头让我坐下,要拿出上好的茶具给我倒茶喝。
“不行,不能让他坐,把他赶出去。”老太太到了自己的家里,忽然眼神又变得很恐怖,没来由的拍打秦华,耍横让他赶我走。
这就不对了,我好容易的帮你们破镜重圆的,怎么不让我坐了?但还是老人家重要,我不能对老人家生气,只得起身告辞。
秦华爱惜老伴,让我改天再来。说着,掏出一张银行卡,说里面有点钱,让我先拿去用。
我知道里面的数目肯定小不了,连忙拒绝。对他说既然说好了,不能要钱的。不过要是真想给,就先给我五十,我坐车回去。
秦老头翻了翻没有零钱,就拿出百元一张给我,问我住在什么地方。
我拿了钱,实话说我住在八方公寓。出门的时候,我恍然看到桌子上有一个旧木头的大相框,里面的照片上一个年轻人,不到三十的年纪,英俊潇洒,眉眼和老太太有几分相似,是他们的儿子秦松?我转头望了秦华一眼。
秦华点点头。
我眉间一拧,恍惚觉得自己曾经见过这个人,而且就在最近。
天已经暗了下来,傍晚的空气凉爽得好像冰镇啤酒。
走在北津城夏夜的繁华里,虽然今天办了两件痛快事,帮助了白鸽和秦华,我心里却有点不舒服。
是在酒店时,那个杀手回望我的眼神,就好像一个小小的瘤子,种在了我的心里。
我抬头望天。帮助了一个人,就惹下了另一个人。种子已种下,事情绝对不算完。想想今天下午,他要是一直跟着我,在我醉倒在公园死睡的时候,他完全有机会割透我的喉咙。
我摸了摸自己的喉咙,有些硬,有些软。我想,如果这里开一条长的缝隙,会不会血液混着氧气一起喷出,细雨一样。
天已黑了,路灯亮了起来。人们那原本在黑暗中消失了的影子,又在路灯的照耀下,清晰的显现出来。
我回到八方公寓,进了公寓前的一间小吃店,要了一碗炸酱面。却看见店主老曹在那里准备横幅。
“您这是欢迎谁呢?哪个国家的总统要来?”我打趣问。
老曹四十多岁,皮肤黝黑,身体很瘦,一说话露出满口的烂牙。他晃着自己瘦长的胳膊,说公子来了!
我说什么公子,还衙内呢,到底谁啊?
乔大叔走了进来,说:“你才来两月,不知道这片公寓的地是属于高大集团的老板高峰的。老板儿子名叫高明。听说是什么外国大学毕业。前些天就说要来工地考察,据说是要把这片公寓拆了,盖什么办公楼。你说他那么大级别的人来这穷乡僻壤的八方公寓干什么?这里拆了,我们这帮穷人住哪?”
老曹叹口气,说:“人家高家的人买的地,还不是由着他们赚钱。”
我淡淡的笑了笑,寻思果然是高衙内。又问乔大婶干什么去了。
乔大叔说她看夜色去了。北津城晚上的夜色还是值得一看的,乔大婶,总是喜欢买一些小零食回来发给大家。
乔大叔小声问我今天那么匆忙是不是找磊子有什么事。
我说没事,磊子最近挺好的,估计这几天会请大家吃顿好的。
乔大叔叮嘱我不要和那帮人瞎混。
我点点头,吃了两口炸酱面,却看见外面李林和灵芝走在一起。
李林大学营销专业毕业,相貌堂堂,来八方公寓后也不找工作,每天只是慨叹自己失意。而灵芝外貌美丽,是一个高中毕业就出来每天打两份工的女工。
看样子,李林好像给灵芝买了一件新东西,灵芝不好意要,最终还是腼腆的收下了。她背着双手,仰头看着李林,眼中满是幸福。她无间看到了我,朝我微笑一下,咬咬嘴唇。
我回复淡淡微笑,低头吃面。今天这面,做的有点咸了。
晚上回去,我见到那个瓷罐子的碎片。我提着它,来到了八方公寓前面的那个废弃的村落,来到发现它的地方。
天已经黑透了,我用手机照射着前行,找到了一块干净整齐的地面挖了一个小坑,把瓷罐子的碎片埋好了。对着它拜了三拜。
回到我的房间,我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脑海里都是那个杀手和秦松的照片,他们两个的形象在我脑海里相互替换,弄得我几乎头疼,心里不舒服。我按照那个罐子上的佛像姿势打坐。
第二天上午八点,听到一阵放炮仗的声音。干什么呢?难道过年搬到夏天了?我光着身子爬了起来,顺着窗户往外望去。
阳光刺眼,八方公寓的门口挂着欢迎横幅。乔大叔和老曹,还有公寓门口那些做买卖的摊主们都站在大门口。老曹的儿子提着一挂爆竹正放的欢。一辆宝马车从外面开了进来,已经堆在门口的八方公寓的住户都围了过去。
我意识到,是传说中的高明公子来了。
从车里下来了一个高个的年青人,短袖西裤,脚下的皮鞋铮亮,年龄看上去也就二十四五岁,满脸的朝气蓬勃。我不能太清楚的看到他的脸,但他挺胸抬头,腰板挺直,很有气质。
老曹马上跑上去,说:“公子你来了。”双手赶忙伸过去,想握他的手。
高明没有和老曹握手,他看到那条横幅,皱着眉说:“什么公子?不要这什么称呼。我和大家一样,是普通的劳动者。赶紧把挂着那条横幅给我撕了。”
老曹冲过去,亲手去撕那条横幅。但这条横幅用的布料很结实,他连连扯了几回,横幅丝毫没有受到损伤。老曹情急之中,只得掏出了打火机,想要把横幅烧掉。
还没欢迎好,就出了火光之灾,这算怎么回事?
乔大叔拿起旁边的一块碎玻璃,帮助老曹把横幅割碎了。
高明不顾点头哈腰的老曹,大步的来到那些欢迎他的摊主身前,微笑道:“你们就是这里的商人吧,辛苦了。”说着,要和大家挨个的握手。
摊主一听高明称呼大家叫自己商人,大家都自动的排成一排,满脸洋溢着笑容,主动的和他握手。看他们的样子,是得到了极大的尊严。
老曹和高明握手的时候,奉承说:“高公子,不是,高先生。你的手特别软。都说一个男人要是长了一个女人的手,非富即贵。现在,这句话应在您的身上真贴切。”
高明没有理他,挨个握完手。让手底下的人把车上成箱的冰镇可乐搬了出来。给大家每个人都分了一箱,又给大家拿了带有高大集团标志的凉鞋和凉帽,分发给大家。
高明说:“这么炎热的夏天,东西是给大家降暑的。”忽然,他低下头,看见地上有一枚五角钱的硬币。他又尖又亮的皮鞋踢了踢,把硬币捡了起来,说:“这钱是谁丢的吗?”
老曹马上接了过来,笑道:“我丢的。”
高明拍拍手,微笑说:“大家做生意不容易,不积攒小钱,怎么能赚到大钱呢。希望大家在这里能住的好。”
围在高明周围的听了这话,都疯狂的鼓掌。
我好奇之心又起了来。望着高明的影子,从影子中快速的浏览了他过去两个小时发生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