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中旬了,却丝毫没有秋天要来的征兆,向上看,稀疏的树木枝条相互交叉掩映,有时偶尔也漏出一丝阳光,阳光在树叶间闪闪烁烁,一直跟在我的身后,它细碎的剪影在潭水中与实景交相辉映,有着七分相似,一时间竟也分不出虚实了。
我对着木木尴尬的笑笑,木木大概是被之前的彭泽给骗了吧,又或者是,我被现在的彭泽给骗了。
“花凉......”木木伸出手来摸摸我的额头,“咦?没发烧啊?”真想踹她两脚。
“诶?花凉,是老街耶,我们去看看。”木木看了看周围,然后兴奋地一把拉过我。我看了看,竟然都走到石板街了。想想也有好几周没有来石板街了吧。
突然想起来陈安和。
今天的石板街没有那么多的人,倒是显得更安静了。木木拉着我一阵跑过南街,风儿就在身边飘过,这样的感觉,就像是在穿梭在时空之中一样。木木的手很小,可是,她依旧拉着我的手跑着。
“花凉,你还记得吧,我小时候就住在老街呢。”木木停了下来,旁人都用奇怪的眼神看着我们,大概是惊讶于我们竟然在这样的街道奔跑吧。
“记得啊。”我双眼微眯,看着她。
这样的事,我怎么会忘记。我家离老家不是很远,所以每次放学总是会去木木家玩。那时候木木就是一个可爱漂亮的小美女了,却总是拉着我的手在南街奔跑,还经常闯祸。
木木也笑了,“哈哈,记得南街人特别多的那一次吗?”那一次我们简直就是在穿越人海,还撞了好多人。我们就一直奔跑,一直给别人道歉。
“那样的感觉真好啊。”木木看了一眼天,“无忧无虑!”
“诶?”我惊讶地看着她。木木羞赧地笑了,侧过脸去,“是啊。”
我东张西望,看看这个看看那个,连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看什么。“诶?”我往后退了一步,木木戳了戳我,“花凉你东张西望是在找他吗?”我顺着木木指的方向看过去,只见陈安和沿着街道走着,他一身白衣,在老街算是挺扎眼的了,明明找的就很好看了,身上还带着一股容易让人亲近的感觉。
他一个人静静的走着,也是,他在班上几乎没有朋友。大概是太冰冷了,也不喜欢理人吧。
“没......没有啊。”发现木木一直盯着看,脸都发烫了。
“哈哈......”木木突然大笑起来,戳戳我的脸,“还说没有,脸都红了。你喜欢陈安和吧?”
我看了看陈安和,又看了看在旁边笑得癫狂的木木,心中突然有点怀疑我对陈安和的感情了。“为什么这样说?”
“傻子。”木木拉过我的手走着,这应该是她第二次说我还傻子了吧。“第一次在学校里看到你,你在跟踪他。”开学几个月之后,我几乎每天下午放学都会跟踪他啊。木木嘴角含着一丝戏谑,“你这么笨,他什么都知道,只不过没有拆穿你。”
我讪讪地笑着,“那次我去找你,他不就是刚走吗?哈哈,你们两个的表情啊,我都不想说了。”原来木木什么都看完了......“你每次看到他眼睛都放光。”木木走在我前边,却突然转过头来看着我,一脸哀怨。
我不知道自己对陈安和的感情,有时候和他走在一起调戏一下他,他回应我的时候很少,也从来不会主动和我说话。每次看到他都觉得很高兴,甚至跟在他身后走会觉得很幸福。
“嗨,陈安和!”木木猛地拍了一下陈安和的肩。我呆住,她竟然给陈安和打招呼,还拉着我!我立马缩在了木木身后,偷偷看着陈安和。
陈安和转过头惊讶地看着木木,又看了一眼躲在木木身后的我,感觉他要忍不住摔白眼了。“苏洛洛啊。”这是要直接忽略我吗?
“你怎么在这里啊?嘿嘿!”木木看了一眼我,一把把我从她背后扯了出来。我看着陈安和,尴尬的笑笑,“嗨,陈安和!”
陈安和挑眉,“随便走走。你们逛吧,我先走了。”临走时看了我一眼,让我觉得就像是跌进了冰窖一般。
“咦?木木你们怎么认识的?”我都差点就忽略了之前木木就问我是不是喜欢陈安和,还觉得很正常呢,可是陈安和也给木木打招呼了啊。
木木敲了一下我的头,“我和他上学期是同学。”同学?那也就是陈安和以前和彭泽也是同学咯?难怪彭泽说起陈安和的时候总是隐隐地笑。“你刚才躲什么?”
我转身去背对着木木,“我也不知道。”
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要躲着陈安和,大概是因为刚才木木对我说的话吧。我很少会对别人有好感,平时在班上也是毫无存在感的人。这几年接触的男生也很少,只有一个,那一个在我心中最特别的人,一直都在我心里。
那年六年级,父母离婚后的第二年。
我穿着烟灰色的裙子走在去学校的路上。
安宁街即使再不安宁,我的家也很安宁。妈妈离开后的7年里,我就是这样过,早饭过后跑步去学校,走的时候唐正弘依旧不会给我任何回应,不过我可以不在乎了。每次走在安宁街的小巷中,都觉得自己就像在时光隧道里走一般,墙体上那些斑驳的痕迹甚至会让我觉得安心。安宁街总是有不良少年游手好闲。在我印象中,他们也给我带来过深刻的痛楚,可也是因为这份痛,我才认识了他。
大概,一切都是命中注定吧。
那时候我无力地缩在了一团,将头紧紧得埋进了膝盖里,眼泪再也无可抑制地流了下来。我感到深深的心痛却又无力诉说。
“我把肩膀借给你。”少年这样说道,我抬起头看着他,他对我笑,阳光一般的笑容,眼睛微微眯起,嘴角上敛。他的眼睛就像是浸泡在水中的水晶一样。我当时竟然真的把头靠在了他的肩膀上。第一次毫无抑制地哭了。我似乎想要把妈妈离开后所受的委屈全部发泄出来。
我嗅到了淡淡的柠檬清香。
哭够之后说了一句谢谢就径直离开了,但是我听到少年在身后大喊了一句:以后别一个人走来,安宁街不安宁!
以后别一个人走了,安宁街不安宁!
这个我自然知道,只是,我应该和谁一起走呢?陌生的少年,我连他的名字都不知道,但是,他的笑容和眼睛,我一辈子都不会忘。
所以,我对陈安和感情,是什么样的?
第一次遇见他,他骗我把他当做老师,然后给我指路,可惜我太笨找错了方向。那时候只是觉得被他骗了心里很不舒服,甚至想时刻盯着他然后实施“报复”行为;做自我介绍时在台下看到他,有些惊讶,有些愠怒,但是更多的是一丝窃喜。
那天别人欺负我,也是他,第一个说出了话,替我解围。尽管这样更加让我成为了矢之中的,可是我却甘愿如此。只不过心中的骄傲不许我低头罢了。
在一个班级里,我是存在感很低的人,他却是被大家所喜爱着的人,他比我优秀,比我优秀太多了。他有好看的脸庞,写得一首好字,画得一首好画。而我,什么都不会。
后来悄悄跟在他后面去了石板街,他明明看透了我拙劣的机巧,还是让我跟在了他身后。看到少年温柔的对待奶奶,陪奶奶说着话,心中都是暖暖的。想着这样的陈安和,只有我一个人看到过。只可惜他已经忘了我是谁。哼,难怪没朋友。
再之后我就开始每天跟在他什么了,他也不会说什么,偶尔和他搭搭话,感觉也很好。这样的陈安和。
“花凉,我看到一个熟人,我去打个招呼啊。你等等我啊。”木木对我笑,老觉得有阴谋,好吧,木木狡黠地笑。我看着木木离开的方向,这里是南街,遇到熟人是应该的吧。
可是,现在我一个人啊!
“你躲着我干嘛?”
“啊?”我惊讶出声来,不知什么时候陈安和已经站在我的身后了,这突如其来的一句话,更是把我吓得不轻。“你怎么在这里?”
陈安和看着我,又看了看木木离开的方向,嘴角带着一丝笑意,“这样啊。”
我一脸疑惑,“哪样?”
“陪我去看看奶奶吧,她怪想你的。”陈安和一脸平静,走在前面,我跟在后面。什么情况都还没有搞清楚。好想哭,为什么又有一种被骗的感觉?
“等等!”我大呼一声,指了指木木离开的方向,“可是木木......”
“她会自己回去的。”陈安和一把拉过我的手,“别管她。”
我呆呆地看着被他拉住的手,呼吸都要停止了。这是什么样的感觉?就像时光都停止了一般,陈安和的手指很细,却让我觉得很安心,通过掌心穿过来的温度让我觉得暖暖的。
陈安和突然停住,他微微瞥了一眼拉在一起手,下一秒松开。陈安和转过头来尴尬的对我笑笑,脸上带着些许红晕,“对......对不起啊。”
我笑靥如花,又有些慌张地对他挥挥手,“没事啦。”我踮起脚尖,凑向他的左耳,呵气如兰般,“小冰冰!”我感觉到陈安和的身体僵硬以及表情的停滞,大笑着离开了。
“唐花凉!”只听得陈安和在身后咆哮,我转过身顽劣地笑,带着一丝狡黠。
脸红紧张的陈安和我还是第一次看到呢。
只是......我握了握手掌,空无一物,手掌心的温暖,却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