憬集已经孤注一掷,壮烈地点点头,然后跳上桌案,用爪子指了指自己的嘴。奉先竟什么也没有说,将瓷瓶上的绢布打开然后举在了憬集的嘴边。憬集踟躇一秒,便将爱情吃掉。
奉先跪坐在榻上从桌案后探着头看她。憬集看看身边,才发现自己仰躺在了地上,双腿还悬在案上。后脑勺隐隐作痛,她皱着鼻子眼睛,料想自己是从桌案上摔下来了。
憬集捂住眼睛,不理会奉先眼中汹涌的震惊,慢慢地翻转身子将脚从桌案上小心翼翼地移出来。
憬集脸颊边一阵冷风,像是划破了皮肤,她紧张地摸脸,察觉完好无损才吁了口气。但是奉先长身玉立地站在她的前面,居高临下地用他精心擦拭的方天画戟指着她。方天画戟的枪尖与她的鼻尖不过毫厘之差,憬集全身僵住,地上的冷意从四肢百骸穿透,她死死地屏住了呼吸。
“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憬集被这咬牙切齿的语气吓得心里泪流成河,生怕他手一抖,方天画戟的枪尖就刺穿我的脑袋。
“我不是东西。”憬集斟酌地回答他,“要不你把这个拿开,我慢慢和你讲?”憬集伸出食指去推枪尖,一推推不动,她卯足了一根手指的力气,画戟仍旧是纹丝不动。
看来奉先是不同意她这个提议了。
这种情况真的好屈辱,做人和做猫有什么区别呢。
憬集简明扼要地告诉刘协让她救出唐姬,当然没有告诉奉先刘协是让她来杀董卓的,如果他忠心董卓,她岂不是死得很惨?
憬集身上的冷汗一层一层地冒出来。
“还有呢?”奉先将枪尖移到了的左眼上,她赶紧闭紧了双眼,背脊一片冰凉。
“没有了,什么都没有了。真的。”
“要我提醒你?!”眼睛上的压迫感消失,憬集刚松了口气,脖子上的冰冷尖锐的触感又让她全身僵硬起来。憬集急得都快哭出来,难道他是知道刘协让她来杀董卓的不成。
平日里沉默寡言的男子这个时候为什么这么啰嗦又难应付。憬集哭丧着脸看着阴沉着脸的奉先,决定赌一把:“还有貂蝉担心你受到董卓的伤害,让我尽量保全你。”
奉先眼神动摇,握着方天画戟的手指指节泛白,听憬集这样说,按着画戟的食指动了动,探究看着她的眼神仍旧怀有疑惑,嘴唇张了张,最终还是没有说什么,但是收回了方天画戟。
“你打算怎么稳住董卓?”奉先蓦地停顿片刻,憬集心想奉先叫董卓的名字叫得挺顺口的,这一想又想起了那日街上遇见的少年。憬集用很认真的表情回答奉先的问题:“这个我还没有想到。貂蝉没有告诉我。”
奉先将方天画戟放在身侧,自昨晚开始,他总将方天画戟放在离自己很近的地方,睡觉的时候放在床边伸手可及的地方,坐在房中的时候将方天画戟放在手边。前段时间他应董卓的吩咐照料憬集,也未见他早晨起来练武,方天画戟更是碰也未碰。
难道他也意识到自己对这个会跟随自己一生的武器太过冷漠了?最近想宠宠它?
“你既然没有办法,呆在这里做什么,不如早早离开。”憬集抿抿嘴唇,其实她也挺想离开的,但是刘协吧,着实有些难以应付,他做事谨慎,憬集怀疑她在董卓府上的一举一动他是否一五一十都知道。
董卓难以应付,刘协她也应付不了,憬集瞟瞟奉先,叹气抚额,除了肥嘟,她谁都对付不了。
“总还是会想到办法的。”憬集无奈地说,“貂蝉说董卓一旦知晓唐姬失踪,刘协的嫌疑定然是首当其冲的,到时候董卓可能会闹得鸡飞狗跳,我得想办法阻止的······”
奉先眼神冷冷的,憬集讪讪地闭了嘴。他声音中情绪莫辩:“皇上首当其冲?好一个忠君义士。”
“你还会什么妖术?”
“我要是会妖术我刚才就不会躺在地上像条狗一样任你宰割了。”提起来就有些胸闷,刘协想必也是认为她有无边的妖术,才告诉唐姬说她能拯救他这面子里子都烂掉的江山。
奉先还要说什么,突然有脚步声传来,憬集赶紧站起来四下寻找躲藏的地方:“有人来了。”
奉先倒是不慌:“你有多见不得人,需要躲着。”
憬集一惊,躲着人已经是她的条件反射了,都是当初在刘辩冷宫里练出来的。不过奉先房里平白无故多了个人,不也是见奇怪的事情吗?
她才想到此处,但身体比思想诚实,已经缩在平日里奉先沐浴的澡桶里了。
奉先将门打开出去,外面谈话内容憬集一字不落:“侯爷,相爷回来了,让您去前堂。”
“我换件衣服就去。”奉先应下声,推开半掩的门,侍女又犹疑地说:“是因为夫人失踪的事情,相爷很生气。侯爷你要当心。”
看起来奉先在府里的女人缘似乎不错,连个侍女都担心他的安危。奉先笑道:“无事。”
而后奉先换过衣服,叮嘱我:“你知道后门在哪里,等会儿前面闹起来之后,找机会出去。”
方天画戟立在墙角,奉先回头深深地看了一眼,背对着怅然的憬集说:“我倒是希望你说的话是真的,至少这样能证明她心里还是有我的。”
憬集怔怔地站在房中,奉先的背影坚毅得像是诀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