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随斡达剌离开了那些生女直人,蔡良的心情很复杂,本来他想去关心一下当地的百姓,没想到那些看着很淳朴的百姓差点一箭把他射死;而他很不爽的斡达剌却救了他一命。想到那一箭,不禁后怕;而想起斡达剌那么过分地欺负本地百姓,又对斡达剌心怀不满……
正在胡思乱想时,斡达剌忽然哈哈大笑起来,对蔡良和范若道:“你们都看到了吧,他们生女直看到我们契丹人,恐惧是自心而发的。所以啊,他们对大辽朝廷再心怀怨恨,也不敢说半个不字!只有我们契丹人带领他们骑兵,他们才敢对临潢府复仇!”
“斡达剌将军,你……怎么知道他们会这么怕契丹人?”范若问。
“早年,萧大将军曾经担任过银牌天使——就是带着大辽皇帝御赐的银牌,来生女直部落催缴海东青的特使。海东青你们知道吧?一种特别强的鹰,可以抓比它们大很多的天鹅!”
“知道知道,听萧大将军也说过海东青。”
“嗯。”斡达剌点点头,“银牌天使乃是朝廷特使,来到生女直诸部,便是这里说一不二的土皇上。不仅想吃什么想喝什么它们给准备,就是想睡他们的女儿和妻妾,他们也都不敢说半个不字!”
“哇!这么爽!”范若惊得喊了出来,“他们的女儿,都是处女吗?”
“当然,没嫁的女孩儿当然都是处子之身。”斡达剌回答得理所当然,听得范若从冲蔡良悄悄做个鬼脸,蔡良也撇撇嘴表示回应。
范若又问:“斥候长当年也跟着萧大将军来到生女直部落……”
“睡女孩子么?”斡达剌回答得很直接,“我当然也有份!而且那时我还没结婚。不光有大姑娘,还有小媳妇陪睡。”
“这……”范若无言。一直没怎么说话的蔡良劝他:“你就别想美事了,我们这次去不是当银牌天使,而是求人家跟从萧大将军。”
“此言差矣。”斡达剌纠正说,“我们不是去求,而是去招纳!让他们不再低契丹人一等,跟渤海的熟女直平起平坐。所以等到了完颜部,先生一定不要对他们低声下气。要让他们知道,跟了大将军前途无量,于他们自己于全部生女直都有利可图,这才是先生该让他们知道的!”
“可是斥候长,我们刚打了生女直的百姓……”
“跟你说过,打几个平头百姓不必担心。以前大将军当银牌天使时,酒没喝好直接打那些陪喝酒的生女直部落首领,他们还不是一声都不敢吭!虽然现在我们是大辽的叛将了,但是对于那些野人,还是要保持我们契丹的高贵,这样他们才能屈服,明白没有?”
蔡良点点头,但心里中觉得这个斡达剌会把事情搞砸——不过就算搞砸了也没什么,毕竟自己希望的也是完颜部灭掉萧海里救出何冰。这么一想反倒坦然了,于是就放松了心情,一语不发地跟着斡达剌以及100斥候前行。而范若则又来了精神,兴致勃勃地向斡达剌当初玩弄生女直的女人的事,斡达剌也兴奋起来连吹带侃,时不时调侃几句,连那些一直板着脸高度紧张的斥候都笑成一团。
大约又走了一个时辰,他们终于到达了一个很大很大、用木栅栏围着的寨子前,寨子四角还有眺望的木楼,木楼上值勤的人看到了斡达剌这一行,便冲看门的大声呼喊,很快,寨子门口便聚集了一大群人。当斡达剌他们到达近前,寨子里的一个小头目隔着栅栏木门大声问:“来者何人!”
“大辽北院忠武将军萧海里麾下副将斡达剌,奉忠武将军命,有要事来找完颜太师!”①斡达剌说完掏出腰牌,这是之前辽国给大小军官们发放的,虽然现在叛辽,但这个东西带在身上还是可以震慑完颜部的人。
果然,完颜部的人看到了腰牌立刻恭敬起来,打开寨门,原本聚集到寨门口准备战斗的年轻人们也都收起刀箭分列两旁,由迎敌变成了迎贵客。
斡达剌冷哼一声,带着100斥候,在完颜部士兵的夹道欢迎下,大摇大摆进入了完颜部的大寨。没多久,迎面又有几匹马过来,为首的穿着相对华丽一些的中年人,在马上对斡达剌拱手问候:“生女直节度使、完颜部首领完颜盈歌,见过将军。”
“末将斡达剌参见太师!”斡达剌在马上拱手回礼,蔡良和范若见了便也跟着照做,于是两股人马合成一股,朝完颜盈歌的太师府走去。一路上自然少不了寒暄和无意义的问候,很快,完颜盈歌便不再跟斡达剌废话了,而是直接问:“忠武将军万金之躯来到我生女直地界,实在是莫大的荣幸,只是之前为什么没人通报?如此我也好做万全准备来迎接忠武将军。”
斡达剌没话了,看看蔡良和范若给他们使了使眼色,两个人都假装没看见——不是不敢说,而是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说。见斡达剌一行不答,完颜盈歌便也不再多问,催马加快了速度。出乎蔡良和范若的预料,寨子里面房屋成排,并不是他们想象的那样一个接一个的帐篷。完颜盈歌早就注意到这两个打扮和其他契丹人完全不同的人物,二人的表情被完颜盈歌看在眼里,他便笑笑:“这两位面皮白净,是识文断字的读书人吧?”
“正是。”斡达剌回答,“此二人乃是忠武将军新请的先生,博古通今!”
“原来是高人!但看服装,既不是契丹人,更不是渤海人以及我们的同族,和南朝人的装束也不一样……”
“他们说,这是900年后的衣服……”斡达剌说完,自己都觉得在胡说八道。
没想到完颜盈歌竟然毫不在意,道:“我看他们二人对我们完颜部的房屋街市蛮惊讶的。”
“是啊,本来以为你们应该住帐篷呢……”范若回答。
“哦?为什么觉得我们该住帐篷呢?”完颜盈歌觉得有趣,便问范若。
“因为以前一直听说你们生女直是林中野人啊……”范若话没说完,便发现完颜盈歌的脸猛地沉下来,不再听他口若悬河,而是带马往前走,斡达剌也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范若知道自己失言,便低下头不再说话了。
不过完颜盈歌很快阴转晴,说道:“其实这位先生说得没错,以前我们确实是林中野人。不过先人绥可教会了部族人烧炭、炼铁,刳木器,造舟车,种五谷,建造屋宇。所以现在我们也是居住在房屋里,靠渔猎农耕过安稳日子呢。”
“呃,还以为你们也是游牧民族呢。”范若见对方不追究,便又来了兴致。
“当然不是啦,不然我们也住帐篷、逐水草而居了。”完颜盈歌说起这些事情也蛮有兴致,似乎把刚才的不快给忘了。
很快,他们便来到了一个更大的房屋面前,这个便是完颜盈歌的太师府了,侍卫早已安排好了,于是那100斥候安排在一个大的房间里吃喝休息,太师府的会客厅,则由完颜盈歌设宴款待斡达剌、蔡良和范若。会客厅其实就是个大一些的屋子,有一面大炕差不多占了整个客厅的一半,上面摆个大炕桌,上面摆满了鱼肉和翠绿的叶菜。
“请将军和两位先生上炕!”完颜盈歌笑着邀请,蔡良和范若一怔,看见斡达剌大摇大摆地脱下皮靴,上了炕。蔡良和范若本想坐在炕边,但斡达剌却告诉他们别客气,该脱鞋脱鞋该上炕上炕,这样才显得给主人面子,二人这才脱鞋上炕。
炕桌高不过30厘米,东北人蔡良小时候在乡下外婆家在炕桌上吃过饭,所以很熟练地盘腿坐在桌前。而广东人范若照着蔡良的法子去盘腿坐下去,还是不适应,但也只能忍着。完颜盈歌笑道:“听两位先生口音,这位蔡先生因该是渤海人吧?”蔡良知道他说的是后世的辽宁吉林一带,便点点头。完颜盈歌又看看范若:“这位先生听口音,莫非是南朝汉人?”
“呃……”范若正在调整盘腿的姿势,被这么一问一下大脑卡住了,还是斡达剌替他答的:“对。”完颜盈歌一笑:“范先生既然不习惯盘腿,怎么舒服怎么坐着吧。”范若当然没有别的选择,尽管他很想把腿伸到炕桌下面,但还是觉得会太随意。
然后完颜盈歌举杯敬酒,再次天南海北闲聊一通后,大概是担心被完颜盈歌再次问起“忠武将军到来为什么不告诉他”,便主动把话题往生女直诸部一直以来被银牌天使以及辽国军兵官吏欺压的事。一开始完颜盈歌还含糊其辞,担心被这个辽将给套去什么话然后找自己麻烦,但很快他发现对方这是在有意激起自己对辽的仇恨,于是愈发谨慎起来。
斡达剌这,便越来越接近于摊牌了:“请问太师,如果忠武将军哪天看不惯贪官污吏兵匪官绅们一直以来欺压生女直,一怒之下和大辽决裂。那么太师能否带领生女直各部投靠忠武将军,共抗暴政?”
完颜盈歌听了这话大惊失色,他怎么也没想到,大辽的将官竟然能跟他说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话,这个时候他真的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境地,因为他实在搞不懂眼前这个人来此的目的,答应了很可能中了对方的圈套,留下了叛辽的口实,而不答应又不知道会不会惹怒了对方继而在辽帝那被参奏个莫须有的罪名治罪。
实在没法回答,完颜盈歌只好尽量转移话题:“你说忠武将军……叫萧海里?”
“正是!”斡达剌回答。
“嗯。”完颜盈歌点头,喝了口酒,似乎陷入了沉思,“早年似乎做过银牌天使呢……”
就在这时,侍卫进来禀报:“禀告太师!阿骨打少爷和斡里衍统领已经结束了便装游历诸部之行,如今正在太师府外等候!”
“哦?”完颜盈歌大喜,赶紧跟斡达剌说,“我们部落两个晚辈出去微服私访,现在在外面等着,我去接下他们,两位稍候。”
说罢也穿鞋下地,快步出了会客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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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太师是辽朝代对节度使的称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