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小宛遇见顾陌然的时候,天空是青兰色的。
顾陌然一身雪白色的碎花连衣裙,从浓密的树荫下缓缓地走出来,笑容恬淡。本来以为是典型的小家碧玉,没想到一交谈立马被顾陌然爽朗的笑声给震慑住。
笑声似银铃一般,又带点男孩子的味道。
像这样的突如其来之后始终伴随着夏小宛,顾陌然似乎从来不按常理出牌,一本沉静的样子居然总是能带来一些惊喜。夏小宛从来觉得,顾陌然是女人,但不女人,像男孩,又不男孩。
顾陌然出生时是哭的还是笑的尚无可查证了,唯一令她怀念的是,未出世的世界比现实的这个世界更有安全感,那里的安静和寂寞,都契合她柏拉图式的想象。
顾陌然看到自然界里的疯狂现象总是激动得拍手叫好,大荒漠上的白杨,小溪边的太阳花,阳台湿暗角落的野菌,乱石下的一棵草……顾陌然很难想象,它们是如何长成现在的样子,在无数个被人忽略了的日与夜里疯狂地和这个残酷的世界扭打着,相互较量且带着视死如归的精神,顾陌然最容易被这样的事物吸引。
顾陌然平日里活得异常寂静,倘若她不愿意被发现,你该永远不会知道这世界上还存在这么一个人。似乎她与生俱来喜欢孤僻和寻找孤僻的嗅觉,与顾陌然有关的一切都带着浓烈的“晦涩与疯狂”。顾陌然知道,晦涩才存在没被发现过撕裂的痛楚,而疯狂才能够缔造虚伪里的真实。
在顾陌然身边是安全的,无论她自己在“晦涩和疯狂”中如何与这个卑劣的世界抗衡,当世界爆发的时候,顾陌然还是淡静的。那些惊慌失措的虫鸟就仿佛找到一株可以停靠的大树,把生命与之连结,好像在一个狂躁得虚伪的世界里找到了安静与真实。
毕业的时候,女生都团在一起哭得稀里哗啦的,顾陌然没有;大学时候,人都唯恐生活荒芜去谈恋爱,顾陌然没有;毕了业,老师百般劝说顾陌然留下来考研,顾陌然没有;直到现在,所有同学都找了一份安定的工作,但顾陌然,没有。
顾陌然并非像你想象的那么孤独。
她只是更喜欢一个人走走,一个人看看,盯着一棵树思考,或在深夜的咖啡吧里捧着书等一件神奇的事情发生。不知道的人觉得,这个女孩一定是有精神妄想症,不然一棵树有什么好看的,又不会有苹果掉下来。
可是顾陌然心满意足,她陶醉在一个自己的世界里,外人看不懂,但这个世界异常强大。
这种强大的力量,需要接触久了才会被人们发现。因此夏小宛眼中的顾陌然是个整天沉默寡言,却会n件事情,能摆平n种可能的女人。
以前,夏小宛希望顾陌然有一天去做一个记者,因为顾陌然长相好看,更难得的是她愿意与乞丐攀谈,夏小宛觉得这样的记者还有什么新闻挖不到?后来,顾陌然一身艳妆站在汇演上唱《恰似你的温柔》,夏小宛立马觉得顾陌然不去当歌星是娱乐圈的损失。再后来,顾陌然在ktv里哗众取宠地跳了一支拉丁舞,夏小宛忽然觉得,顾陌然已经变成了她心目中的女神。
女神,你就什么都别做了,直接供在那里,让世人瞻仰吧!夏小宛偷偷地想。
说起来一切都不足为怪,可是当一切发生在顾陌然的身上,一具小小的缄默的身体里,包裹的东西不能被一目了然,厚厚的防备又来得像一张白纸一样素洁纯净,而那种融化千年霜雪的笑容令人难以抗拒,没人看见她哭,生气,哀怨或者烦躁,她穿干净的衣服,说干净的话,做干净的事情。
顾陌然,成了奇迹般的存在。她似乎什么都没有做,只是安静地等待。顾陌然乐于构造着自己的精神世界,那个似乎没有什么人可以打破,进入,融合的防护罩,将她整颗心包裹得严实。
很长一段时间,顾陌然在想,什么是真实?
她看见很多男子走来,说“我喜欢你”和“我爱你”,然后又离开……
那些四面八方前来的男子,在一层防护罩背后臆想着自己心目中的女人,太轻易地把爱情交给了顾陌然。
顾陌然没打算接受他们的爱,也没打算剥夺他们臆想的权力。于是这件事情就开始异化和庞大,有些人停着不走,有些人犹豫不前,有些人决绝而离……
顾陌然一个人的时候,抬起头看天空。
她知道,留下来的,不是爱情;离开的,也不是爱情;夹在中间不尴不尬的,更不是爱情。
仿佛爱情,是不真实的东西。
顾陌然显得叛逆而顺从,许多相克相生,自相矛盾都在她的身上浑然一体。 她会告诉你:“生活里,没有对与错。”
因为这世界有热闹的大道和僻静的小径,也有人潮拥挤和形单影孤。生活很特别,不同的方式有不同的所得,一切事物只要附上“特别”二字,对错便没有了意义。
顾陌然自然而然地想,大概只有一个比自己还特别的人才能打败她,这个人无论对错,在她的世界都将有特别的意义。
顾陌然一直在寻找,她发现那不是邻居李大爷家的儿子,不是儿时喜欢自己的同桌,也不是为自己打过架的高年级学长……她因此变得沉默、失落、迷茫,直到有一天,她的手机里出现了一个谜一样的男人。
这个男人叫她:“宝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