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仁帝垂首看着怀中沉睡的女子,那眉眼间,分明如巫山之月,皎洁无瑕,哪里还有半点云雨时的妖媚。景仁帝突然就分外好奇起来,自己此番迎娶的王后,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儿呢?
终究是一夜缠绵,心神俱疲。不知觉间,便搂着怀中的人儿沉沉睡去了。没有发现,外间隔断处,一银发女子翩然而去。
西华宫的鹤山上,除了建了天真观,却也养了不少白鹤。
鹤自然是虚无养的。那一群白鹤,平白为这金碧辉煌的大内添了几分仙气。
虚无的鹤园,在道观西首梅林深处。离天真观,约两柱香的功夫。且不在天真观界符之内。也就是说,鹤园,是大家伙儿都可以去的。
只是,因入观规矩森严,等闲人不得入内,大家早已心存敬畏,未经许可,竟无人敢去鹤园。慢慢的,鹤完便成了虚无的私人小花园了。
晨光初初泛白,月牙儿还在空中挂着,将坠未坠。虚无一袭白衣,于梅林深处端坐,双目微垂,长长的睫毛覆下,看不见神色,只见睫毛微微颤动,寒露于睫上凝成珠,欲坠未坠。一架古琴横亘于前,虚无十指于古琴上翻飞,弦动,琴声悠扬,只是琴音稍嫌尖锐了点。
“……
水月镜花,心念浮动,
空不异色,色不异空。
回眸处灵犀不过一点通,
天地有醍醐在其中,
寒山鸣钟,
声声苦乐皆随风,
君莫要逐云追梦,
拾得落红,
叶叶来去都从容,
君何须寻觅仙踪。”
清亮的女声和着琴声,低低吟唱,那歌喉,清越中带了几分妖媚,生生将一曲静心劝道的《云水吟》,唱出来了千娇百媚、万种风情来。虚无没有动,只是指下音节弹乱了几个。
“镜中花,水中月,诸事皆空,转瞬而逝。国师是这个意思么?”女声问道。
虚无双手一顿,十指轻按琴弦,琴音戛然而止。“一切诸法,世出世法,皆为一合相皆是幻有,皆无自性。人世间的苦与乐如寒山之鸣钟,似黄昏之的落日,终得云消雾散,随风飘去,富贵荣华皆如梦境幻灭。去贪、去嗔、去痴,去一切恶念,方来去从容。”
“如此……”女子唇角勾起,妖媚一笑,款款与虚无对面落座。“那么,国师的琴音却为何乱了?莫不是国师心中有痴嗔之念?”
“娘娘,今日良辰美景,何以拂晓来我梅园……”虚无抬眸,与那女子凝神对视。那女子,除却满头银丝,那眉眼之间的绝色,却分明便是那巫后邀月。
“娘娘?”女子望着虚无那深邃的眼眸,果真是深如幽潭,看不出半点喜怒嗔痴。忽地,女子冷冷一笑,纤指一勾,拨起一根琴弦,筝的一声,分外的刺耳。“国师道学高深,何时竟然在乎起这良辰美景来了?抑或是,国师在乎本宫这一刻春霄?”
虚无喉间一梗,动了动嘴皮,道了句:“无量寿佛!罪过……”
却直接让女子怒极。“夏玄月,你到底要装到几时?我这模样,哪里像巫邀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