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仲玉不禁皱紧了剑眉,他拿过筷子,挑动了一下这碗银丝素面,突然他发现这银丝素面好像变了颜色,他刚想端到灯烛下细看,恰在这时他却听到了一个甜糯悦耳的声音。
“大哥哥,买支花儿吧!”
牧仲玉急忙放下这碗面,抬头循声望去,原来不知何时在他的身前出现了一名豆蔻年华的女孩,这名女孩身上穿着一件鹅黄色的衣衫,生的柔柔弱弱的,她手捧着一支娇艳欲滴的鲜花送到了牧仲玉的面前。
牧仲玉一看这支花顿时便愣住了,因为这支花状似一只向上天祈求的手掌,它的颜色红似火,艳似血,而且有花无叶。
“彼岸花!”
牧仲玉脱口而出,但是他心底不禁又升起了种种疑团,彼岸花生长在乱石与墓地中,这名女孩手中为何会有?
牧仲玉含笑对这名女孩说道:“小姑娘,如此美丽娇艳的花朵你是从何处采摘而来的?”
这名女孩扭身用手指向东南那个方向,柔弱的回答道:“这花是我在那边的山林中采摘的,那里还有好多呢,大哥哥,这花特别香,不信你闻一闻!”
这名女孩将这支彼岸花送到牧仲玉的眼前,牧仲玉只觉得一股浓郁的香气扑入他的鼻孔,沁入了他的五脏六腑。
牧仲玉点头说道:“的确是很香,不过天色已晚,你为何还在沿街叫卖?”
“因为我是个孤儿,卖不出花,我就没有钱买吃的,大哥哥,这花如此漂亮,你就买一支吧!”
面对这名女孩的垦求,牧仲玉心中升起了几分怜悯之情,他拿起桌上的荷叶包起了一碟梅花包子,又从怀中掏出五两银子,把这两样东西一起递给这名女孩,说道:“我买下了这支花,你赶紧回家吧。”
“嗯!”
这名女孩欢快的应了一声,她将手中的彼岸花放在了牧仲玉的桌上,而后又接过牧仲玉递过来的东西转身便消失在漆黑的夜色中。
直到这名女孩走远了,牧仲玉才拿起了桌上的彼岸花,正当他仔细观看之时,身后却响起了那名老者阴冷的声音,“你买了她的花?”
在这万籁寂静的夜晚突然听到这一声阴恻恻的问询顿时把牧仲玉吓了一跳,他急忙转回身,借着昏暗的点点烛光他又看到了老者那双冷森森的眼睛。
牧仲玉不禁又蹙起了双眉,他放下这支彼岸花,问道:“老伯,这天色恐怕已到二更,您为何还不收摊回家休息?”
老者走到牧仲玉的桌前,坐了下来,他依旧瞪着那双冷森森的眼睛,说道:“你不要打岔,我只问你一个问题,你刚才有没有闻这支花?”
牧仲玉的眉头蹙得更加紧了,他不解的回答道:“闻了,那又如何?”
“唉!”
闻言,老者长长的叹息了一声,许久才说道:“你恐怕命不久矣。”
“为何?!”
牧仲玉不由得一惊,急忙问道。
“少年,彼岸花是生长在黄泉路上的接引之花,你买下了它,你还能活嘛,赶紧回家吧,早一日返家,也许你还能与家人见上一面,迟一步返家,恐怕你就要客死他乡了。”
老者说完慢吞吞的站起身,开始收拾碗筷,看样子是要收摊了。
牧仲玉被老者的这句话说的心里特别不舒服,本是饥肠辘辘的他现在也不饿了,他刚想付钱离开这里,可就在这时却隐隐听到一阵鼓乐声。
渐渐的,这鼓乐声距离他越来越近,当这鼓乐声出现在他眼前时,他终于看清了原来这是一支娶亲的队伍。
这支队伍清一色由二十名女子组成,她们装束相同,皆身穿水红色衣衫,外面披着同色斗篷,走在队伍前面的是两名吹着笙箫的年轻女子,后面是全副金灯执事,再后面则是一顶四人抬花轿,不过牧仲玉发现这些人皆面带严肃,从她们脸上竟然看不出丝毫的喜色。
这支娶亲的队伍在牧仲玉面前快速经过,可是当那顶花轿经过他身旁时,他却清晰的听到了轿内传出的啼哭声。
顿时牧仲玉便皱起了眉头,他暗暗思量道:“成亲应该是件喜事,为何轿内会有哭声?”
直到这支队伍走远,牧仲玉才转回身询问那名老者,“老伯,你们这里娶亲都是在晚上吗?”
老者停止了收拾,抬头望了一眼消失在巷口的那支娶亲队伍,而后才淡淡的说了一句,“那是在给鬼娶亲。”
“给鬼娶亲?难道是阴亲?”
牧仲玉顿时瞪大了双眸,他虽然听说过阴亲,但却是头一回看到,他又追问道:“既然是两个死人成亲,那为何花轿内会有哭声?”
“这有什么不明白的,这说明新娘子现在还是一名活生生的人,古往今来,活人殉葬早已屡见不鲜。”老者这次连头也没有抬,依旧慢吞吞的收拾着碗筷。
“用活人殉葬?那不是草菅人命嘛,这些人怎么可以这样残忍?!”
“草菅人命又如何!岂不闻有钱能使鬼推磨这句话!镇中首富徐府公子新丧,徐家老爷怕他这个宝贝儿子成为孤魂野鬼,惊扰家宅,所以这才不知从何处骗娶过来一名女子为他的儿子配成阴婚。”
牧仲玉听罢顿时竖起了剑眉,他从怀中掏出了二两银子,放于桌上,而后便急匆匆离开了。
出了这条街巷便是清水镇的郊外了,牧仲玉站于高处,四处眺望,他模模糊糊的发现远处有一团黑影在移动,于是便加快了脚步奔着那团黑影追了下来。
此时的天色已过二更,空中微微刮起了阵阵冷风,四周一片死寂,没有一声虫鸣,牧仲玉只能听到和看到自己急促的脚步声和投在身前的那道淡淡的身影。
最终,牧仲玉追赶那团黑影来到郊外的一片山林中,他看到那团黑影停下不动了,于是他躲身在距离这支队伍最近的一棵大树上,用手小心的分开枝叶,瞪大了眼睛向下仔细观看。
他发现在前方的一片空地上早已挖好了一个深坑,有十几名身穿孝服之人静立在这个深坑后,在这些人的旁边还堆放着纸糊的金山银山,各种冥器,另外还有一对童男童女。
在这些东西的前面整整齐齐的摆放着两口血红色的棺木,其中一口棺木已经钉好了棺盖,而另一口棺木的棺盖还放在那个深坑旁的土堆上。
这支队伍刚刚到达这片空地,那十几名身穿孝服之人马上迎了上去,他们低声交谈了一阵子,然后牧仲玉便看到有两名行动敏捷干练的年轻女子从花轿内拉扯出一名身穿大红色喜服的花季少女来,借着清冷的月光牧仲玉发现这名少女他好像在哪里见到过。
这两名年轻女子将这名少女拉下花轿之后便生拉硬拽将她推入另一口棺木中,之后马上有几名身穿孝服之人抬来了棺盖,准备盖好棺盖上钉。
这名少女看到这血红色的棺木害怕极了,一股求生的欲望升到头顶,她拼命挣扎,奋力向上推着棺盖。
她凄惨的哭泣声惊起了宿在山林中的一群寒鸦,它们发出一阵嘶哑的哀鸣,拍打着翅膀飞了起来,在这片空地的上空盘旋不散。
看到此处,牧仲玉按捺不住心头的怒火,他刷的一声跳下这棵大树,一个纵身便跳到了这群人的身后
“这名女子还活着,可你们却要将她活活闷死在这棺木中,你们如此没有人性,与那畜生又有何异!”
牧仲玉的这一声怒吼就像一个晴天霹雳炸响在这群人的耳畔,就见这群人俱是大吃一惊,纷纷抬头望去。
他们看到面前站立着一名身穿暗红色锦衣的俊美少年,这少年巍然站于这清冷的夜空下,他周身升腾起的那股凛凛杀气足以撼动天地。
这时有一名身穿孝服三旬左右的胖子走出了人群,他用手一指牧仲玉,恶狠狠的喝道:“我乃是徐府的总管,你又是何人,竟然敢来到此处撒野?”
牧仲玉冷笑一声,回答道:“你们这群畜生没有资格知道我的名姓,现在我命令你们马上放了那名少女!”
“放人?凭什么?难道你与她之间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关系,你要……”
这一句带有挑衅的问询顿时令牧仲玉火冒三丈,他不等徐府的这名总管讲完便咬牙喝道:“你给我住口!如果你再胡说八道下去,小心你的嘴巴!”
闻言,就见这名总管发出一阵奸笑,而后说道:“呦,还发火了!既然你和她没有关系,那就是说你要拔刀相助,路见不平了?”
牧仲玉正色回答道:“当然!你们的这种行为和谋杀他人性命没有丝毫的区别,如果你们不想身首异处就马上放了那名少女,不然我不会饶过尔等的!”
“哼,今天我还明确告诉你,放人,那是不可能的!她现在已经是我家的少夫人了,今天她必须要与我家公子共眠于此,你这黄口小儿难道还想和她们打一场吗?她们可不怕你!”
这名总管说到此处,就见站于他身后那二十名身穿水红色衣衫的女子纷纷从腰间抽出一把弯刀,她们怒视着牧仲玉,一步一步靠了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