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人初静,稀薄的月边浮游,朦胧的宛若披上了一层白纱。
秦玉拂躺在榻上,神志昏沉,就是无法醒来。
颈间隐隐痛楚,耳畔传来母亲嘤嘤的垂泣,还有父亲的叹息声。
秦枫来来回回的踱着步子,蹙起眉峰,儒雅的脸上满是愁容,怎么也想不到女儿竟然和初云余孽扯上关系,还招惹了绣衣使者,对于秦家来说不知是福还是祸?
王氏看着女儿容色苍白,依然记得当初见到她时,满身血污,惨烈的模样,锥心锐痛袭来,几乎惊厥。
心疼的眼泪簌簌滴落,悲凄道:“老爷,御医也来看过,拂儿至今尚未醒来,该如何是好!”
秦枫自然担心女儿的安危,初云国的人并未痛下杀手,只是皮肉伤,看上去蛮吓人的,只是失血过多,加上惊吓过度才会昏迷不醒。
太后得知此事,特意命御医前来为女儿诊脉,毕竟是自己的女儿,岂有不心疼的道理,已经两天都没有合眼了。
“夫人且安心,拂儿很快就会醒过来,倒是夫人再不休憩,没等女儿醒来夫人也病倒了。”
“拂儿不醒,叫我这个做母亲的如何能够放心得下!”
秦玉拂听得清清楚楚,很想快些苏醒过来,无奈神志昏沉,整整昏睡了三天三夜,方才从昏睡中醒来。
王氏依然守在她床前,靠着床头睡着了,容色憔悴,完全失去了以往的光彩。曾几何时,母后也是这般守在床橼不肯离开。
心底的温暖如潮涌一般涌溺而出,软~绵如绸,不忍打扰母亲休憩。
王氏感应到女儿醒来,猛然惊醒,见女儿醒了忙不迭上前,生怕女儿乱动,将颈间的伤口扯开。
“别动,你这孩子如此不小心,是要吓死娘亲吗?”虽是责备,却让人心间暖融,有娘亲如此牵挂着她。
秦玉拂对生死已经看得很平淡,也不想母亲担心,宽慰道:“娘亲,都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母亲就不用担心了。”
“你是娘身上掉下来的肉,怎么会不担心,还好救你的人用了最好的药,应该不会留下疤痕。”
秦玉拂记得是易寒救了她,短短月余,易寒竟然救了她两次。
萧琅一直在找寻初云旧部的下落,在宝相寺中易寒现身,原本应该是想救那两名探子。
想想那两人,多半是凶多吉少,还是忍不住问道:“母亲,抓~住女儿的那两个人可抓到了?”
说到那两个人,王氏眸中有些恼怒,“被绣衣使绞杀了,前几日绣衣使还来府中调查,让你父亲好生忧心。”
秦玉拂对绣衣使并不陌生,他们是皇上身边负者情报收集,刑讯侦查,在朝中可谓一手遮天,令人闻风丧胆。
“母亲放心,女儿也是误入埋伏,不会牵连父亲。”
王氏对丈夫很了解,胆小怕事,瞻前顾后并不担心,只是担心这件事会影响女儿在太后心里的印象。
既然太后派了御医前来给女儿诊脉,多半与九皇子联姻的事情,也是十拿九稳的。
只顾着和女儿说话,昏迷了几日没什么吃东西,自然是担心着,“拂儿,灶上还热着补品,让桑青端过来。”
“母亲,拂儿还不想吃。”
秦玉拂有些犹豫,还是说出口,既然初云国的人已经找到京城,她必须尽快去找萧琅。
经此一事,娘亲怕是更不准许她出府,“母亲,救下女儿的是萧将军府的易先生,当街救下女儿的也是他,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女儿想过些时日带些礼品去将军府,亲自向易先生道谢!”
那日王氏见过易寒,样貌无差,只是好端端的一个人带着半边脸的面具,看上去诡异莫测,让人心底生出几分不喜。
还有言语中,绣衣使似乎也误会了,女儿与那个人有私情,为了女儿的声誉,她是断然不会同意。
“你一个女孩子家,不方便抛头露面,明日让管家准备一份礼物送到将军府!”
“母亲如此于理不合!”
“就让拂儿去吧!受人恩惠千年记,女儿可是要比你这个娘~亲明事理的多。”
秦玉拂循声看向门外,一欣长身影,从外面走了进来,一身褐色常服,浑身透着儒雅气息,年纪稍长了些,所谓的谦谦君子便是如此。
父亲的意思就是同意她亲自去萧将军府登门道谢,虽然母亲掌家,毕竟家里做主的还是父亲。
秦玉拂忙不迭应道:“父亲说的极是,易先生救了女儿两次,理应登门道谢!”
朝堂之上,皇上已经决定裁军二十万,圣旨颁布之后,还是要清减军队,解甲归田。
萧琅整日忙着裁军的事,秦玉拂的身子也已经将养的差不多了,颈间留下极其浅淡颜色,没有留下疤痕。
秦玉拂准备礼品,亲自登门道谢,深知萧将军府的守卫森严,于是向父亲讨要了印信,以父亲的名义,她便可以很顺利的进入。
高头白马,一辆做工考究的马车,停在了萧将军府门口,桑青搀扶着秦玉拂下了马车。
桑青将印信交于守卫,护卫疑惑眸光看着两女,易先生从不见客,不过来人拿着丞相的印信。
命人去通知管家,毕竟是相府千金,来者皆是客,管家将人先带到客厅,备了上好的点心香茗,一边命人去书房禀告易寒。
易寒在书房内,将各方收集的情报汇集整理,以方便萧琅能够随时掌握动向。听说丞相府的小姐亲自登门道谢。
易寒从不见客,也没有将宝相寺内的事放在心上,命管家将礼物收下,人可以离开了。
秦玉拂满心期待,没想到易寒并不见她,好不容易找到机会进入将军府那里会轻易的离开。
依然坚持向易先生当面道谢,易寒没想到秦玉拂如此执拗,她愿意等就让她们等,等够了也便回去了。
桑青眼见着午时将至,她们总不够留在将军府里用午膳,小姐吃了闭门羹,自然不会服气。
为了小姐的颜面着想,叮嘱道:“小姐,既然易先生不愿见客,还是改日再来吧!”
秦玉拂并没有打算这样轻易的放弃了,她已经想到了一个可以让易寒亲自来见她的办法
“桑青,来者是客,既然易先生不愿意见咱们,无妨亲自去。”
将军府里的布局她是很清楚的,是按照五行八卦的方位设计的阵法,易寒亲自布局。
秦玉拂带着桑青,顺利避开守卫,朝着幽径前行。远处回廊的尽头,便是书房所在。
东侧的凤引轩轩是她前世曾经的居所,秦玉拂心中波涛暗涌,苦彻肺腑,斯人已逝,物是人非。
脚步却已经情不自禁的朝着凤引轩走去,那里有她和萧琅的恩爱如许,海誓山盟。
内心笃定,即便被发现也无妨,她一个外人可以躲过将军府的护卫,易寒自视甚高,一定会主动前来见她。
桑青心里感到很奇怪,明明见到将军府的守卫森严,一路上却是没有见到有护卫出现,提醒道:“小姐,咱们这样贸然入宅,怕是有些不妥!
秦玉拂眼波婉转,莞尔笑道:“桑青,这里应该是将军府的内宅守卫自然少些,若是有人问起,人有三急喝了许多的茶水,哪有不急的道理呢!”
桑青忍不住笑出声来,亏小姐还是大家闺秀,竟然想出如此理由,却也贴切。如此她们出现在内院也便不稀奇了。
秦玉拂来到凤引轩外,这间庭院景致与当年一般无二,萧琅一向不近女色原本以为是空着的,见庭院打扫的一尘不染。
“这府里可还住了其他的女眷?”
“你们是谁?竟然擅自闯入凤引轩!”
秦玉拂看着从房间内走出的清秀玲珑的女子,一身翠裳刺入双眸,直达眼底,眉间动容,此女正是前世为她惨死的绿芜。
心中惊骇!凤引轩内住着的可是初云国的公主,她不是该死在密道之中吗?
云梦霓莲步轻移,一身红裙由从门内走了出来,自从秦玉拂踏进院子,就已经发现了她们,可以说她并不是真正的初云国公主,而是与云梦霓同归于尽的阮素。
曾经费尽心思的筹谋,结果还是一败涂地,她们是仇人见面。
“我可是在这里等你很久了!”
秦玉拂站在院中,浑身散发着冷意,一双寒眸如冰棱般盯着那抹朱迹,质问道:“你究竟是谁?”
云梦霓清绝的脸上不屑的勾了勾唇角,同样看着曾经最引以为傲的自己,当真是天意弄人,两个人互换重生,阮素就是前世的秦玉拂。
云梦霓将绿芜屏退,看向秦玉拂,嘲讽道:“想知道我是谁?就跟进来吧!”
秦玉拂从她说话的语气中,已经猜出她就是阮素,想起前世种种有些担心。
“怎么不敢进来!”唇角勾起蔑然弧度。
秦玉拂看着云梦霓,若是她死在这里,云梦霓亡国公主的身份就会曝光,同样受连累的还有萧琅,云梦霓再怎么愚蠢,也不会杀她灭口。
如此想秦玉拂也便少了几分戒心,命桑青守在门口,真是冤家路宰,两个人还有账需要清算。
两人凛然而立,深深寒意如针,冰绝眸光双眸交织在一起。
房间内骤然笼罩肃杀之气,云梦霓指尖紧握,隐隐透白,上辈子就是死在她的手上,恨不得将她挫骨扬灰,千刀万剐。
叱喝道:“云梦霓!即便重新来过,留在萧琅的身边人依然是我。”
秦玉拂同样冷笑道:“阮素!可笑你现在还没有认清自己的身份,你才是云梦霓,一个被人通缉的亡国公主,只能够偷偷摸摸的躲在将军府的院落里,若是当今的皇上知道你的存在,你认为萧琅她会为了你,毁掉自己的前途?”
秦玉拂说的没错,云梦霓却是不敢杀她,萧琅现在还不爱她,根本不可能为她放弃一切。
却也不甘示弱道:“他明知道你是被冤枉的,将你打入冷宫,不管不问,他根本就是在利用你,你也不过是自以为是的可怜虫罢了!”
秦玉拂听她离间之言,痛恨她害自己被打入冷宫,留下荡~妇之名。
不会容忍云梦霓在她面前耀武扬威,“为了得到他的宠爱你费尽心机,假冒阮素的身份,若是被拆穿,只怕会死无葬身之地!”
云梦霓身子微微轻~颤,当年母亲逼着她嫁给九皇子,无奈之下逃婚,后来听说他的父亲与初云国余孽勾结叛国,被处以死刑,母亲和哥哥被叛流放。
她想去边关见母亲,半途遇到了赶往京城投亲的阮素和奶娘,从阮素的口中得知新登基的皇上,就是三皇子夏侯溟,阮素是回京城入宫为妃的家人子,于是她动了杀心,将阮素杀害,以银钱为诱饵,逼着奶娘作证,她眉心的朱砂是后来才长上去的。
在京城没有人见过阮素,她更是不耻与其他的世家小姐们玩在一起,一个罪臣之女瞒天过海,凭借阮豫章的功绩,摇身一变成了阮贵妃。
她最痛恨初云国,更讨厌初云公主的身份,只能躲在将军府的院落里不见天日。
秦玉拂的话如同芒刺入心,痛得她喘不过气来。
“若不是你们我父亲就不会死!不管你是云梦霓还是秦玉拂,我是不会让你接近萧琅的,你休想再回到萧琅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