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浪跟在韩山童身后,期间两人一言不发,直到来到山上的一处房屋面前,韩山童这才笑眯眯的转过身来,对余浪说道“已经到了,余将军请进,进去之后余将军自会明白,如果有什么事情,尽可叫我,我就守在这门外。”
余浪左手持龙牙剑,右手推开门,走了进去,只见大厅之中有一个人以背对着余浪,当看到这个人的背影之际,余浪的眉头微蹙,虽然相隔好几丈,但余浪能够从这个人的气息之中判断出,这是一个很强的武功高手,看其背影,余浪甚至又觉得对这个人有几分眼熟的感觉。
“你,是什么人?”
余浪的话语刚落,这个人便转过身来,当余浪看到这个人的面容之际,脸上不禁泛起微微惊讶,但却又很快恢复了原样,轻念道∶“西风里断雁声声起诉今别离,江湖萧萧,恩怨了了无语。这是我当年在天剑山庄所作的一句诗,我记得当时的你还没有对出下文。”
只见那人粗犷的笑了起来,走到余浪身边,左手重重的拍了拍余浪的肩膀,似乎对余浪很满意。
“这样的佳句我怎么能对的出下文呢!记得那天晚上我们还喝了很多酒,你还差点醉倒进湖中呢,虽然这是过去的事情了,但在我的心中却是永远的记忆,终生不会忘记。”
听着这个人的话语,余浪的面瘫如冰的脸上,也是露出一丝久违的笑意来,只不过余浪心中升起一丝疑惑,为什么十年不见的故友会突然出现在这里,还会跟起义军的韩山童搅上关系。
原来余浪的这名故友,就是十年前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天剑山庄的大少爷陈冷,十年之前的陈冷习得天剑山庄庄主陈天无敌的嫡传,其武功剑技在江湖上赫赫有名,击败多位江湖高手,与少年时期的余浪相识,并且志趣相投,成为好友。
“我听说这些年你在江湖上是人人尊称的无情浪子剑,名声很大,混得是风生水起,而且在朝廷上还成了步军将军,看起来当年我说的将来你必定不凡,一点也没有说错啊!”
陈冷将余浪邀至桌前坐下,桌上摆满了菜肴,还有两大壶酒,酒未撕其盖而酒香早已流露在空中,催人口水垂涎。
余浪刚坐下,便开口说道“我原以为十年之前你被当时的武林盟主金鹏王,给杀死在泰山之巅,没想到十年后你又出现在我的面前,不得不说,这是今天我得到的一个意外。”
闻言,陈冷又是粗犷笑谈道“用意外来形容我的出现,似乎有些不合适吧,我觉得应该用惊喜二字能够好一点。十年前我跟金鹏王在泰山决战,以我当时的实力,的确打不过功力深厚的金鹏王,当时江湖上的人都说,没有人能够从金鹏王的剑下逃生,虽然我是天剑山庄的少庄主,但江湖上的人却依旧看好金鹏王。”
说到这儿,陈冷再度站起身来,左手卷起右手的衣袖来,余浪惊愕不已的站起身来,惊讶道“你的右臂……”
陈冷目光中流露出一丝黯然,微点头“是的,当时我也是迫不得已,金鹏王的实力江湖上众人皆知,虽然我深得父亲的真传,但毕竟不到火候又年轻,怎么可能是金鹏王的对手。泰山上对决,如果不是最后我以右臂生生挡住金鹏王一剑,恐怕我就真的会死在他的剑下,庆幸的是,我的右臂被金鹏王斩断后,跌下泰山,幸好大难不死,被山腰间的藤蔓护住,这才保住了性命。”
说起十年前的往事,陈冷的心似乎又回到了过去的那段岁月。
“我就在泰山脚下的农民家里休养,后来等我伤好之后,正准备再度去找金鹏王报仇,奈何金鹏王早已经被人杀人,虽然杀金鹏王的人不是我,但是也算是替我报了这断臂之仇。”
陈冷释怀的笑了笑,坐下用左手给余浪倒了一杯酒,道“天剑山庄也已经被金鹏王灭了,我也就没有再回天剑山庄,而是隐姓埋名,远走他乡,不再问及江湖之事。”
余浪接过陈冷倒的酒,一口喝完,问“如果是真的遁去江湖的话,为什么今天你还会让我见到你?”
“那是因为一个人的出现。”
“谁?”
陈冷沉默了片刻,凝视着余浪,道“或许你已经猜到了。”
“这绝不可能。”
余浪再度惊愕的站起身来,目光更加严谨直视着陈冷,脸色也变得更加冷峻。
“你虽是跌下泰山,大难不死是因为运气还好,泰山峭壁上有很多藤蔓树枝,虽然跌下对于身怀轻功之人来说,想要保住性命还是不难,但是她却不同,当年我亲眼见到她身中金鹏王的六十四式遮天剑之后,又跌下了生死峡谷。生死峡谷荒凉寸草不生,没有任何的藤蔓植物生长,底下又是万丈深渊,她是绝对不可能有任何的存活机会!”
面对余浪提出的惊愕质疑,陈冷并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左手从衣服深处拿出一个老旧的小木盒子给余浪,余浪接过这个木盒打开一看,盒子中装的并没有什么稀奇之物,只有一枚黑色的戒指。
当看到这枚黑色戒指之际,余浪的心仿佛像是被狠狠的打了一下,不禁有些激动道“这是她生日的时候,我曾赠给她的生日礼物檀木戒,一直被她戴在手上,从未取下,这真的是她,她还活着!”
这个她,就是余浪十年来一直放在心底深处最思念的人。
以余浪的身份跟地位要美女佳人大把大把绝不成问题,但是余浪他自己很清楚,自己心中除了这个女人以外,再也容不得其他女性入眼。
虽然这个她在十年之前就死在了余浪的面前,而余浪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这个过去也一直是余浪心中的一道坎。
她的名字叫做铁素心,跟余浪一样师出生死门,她的身份还是余浪的师父命天大师的义女,是命天大师收养的孤儿,一直在生死门中长大,按辈分来说,要比余浪高,因此余浪称呼她为师姐。
殊不知,余浪口中称呼她为师姐,但心中却对她暗生情愫。
“我知道你接下来想要问我什么,不过你也应该清楚我什么叫做点到为止。”
陈冷看出来了余浪通过这个檀木戒对铁素心十年来深深的思念之情,也知道余浪接下来一定会问他什么,当然余浪自己心里也是一样,此刻唯一想要知道的就是铁素心身在何方!
“这个檀木戒已经交给你了,还有一件事情我也要告诉你,这件事情才是真正的主题。”
陈冷独手撕下一只鸡腿,大口吃道∶“当年她生日的时候,你送给她这个檀木戒之时你还对她说,你可以满足她一个生日愿望,但是她当时却并没有说出来,对吗?”
“告诉我,她要我满足她什么愿望才可以见到她?”
余浪此刻的心中已然是千年寒冰融化,得知铁素心没有死,这是十年来第一次展现出如此大的情绪波动,当然余浪也知道陈冷的这番话的意思。
十年前陈冷就跟铁素心认识,余浪心里分析一定是有其他什么缘由她才没有来找自己,但这个其中的缘由,恐怕陈冷此刻并不会对自己说,以自己跟陈冷的交情,陈冷如果要说的话,早已经说了。
陈冷又掏出一封没有署名的信来给余浪,没有说话,余浪接过信当即就撕开一看,信的内容很简单,而且又超出了余浪对信件内容的猜测。
信上的内容,让余浪立看到这封信之后,立马出发去荆州的桃江县武家村找到一个叫小酒的孩子,年纪在十一岁左右,特点是这个叫小酒的孩子的眼睛是一金色一蓝色,找到这个小酒的孩子,并且保护他的生命安全。
信的最后特意加了一句让余浪不惜一切,立马行动。
余浪从头到尾看了三次,没有一个字在说她自己的事情。
从这封信的字体余浪可以看出,就是铁素心的亲笔,并无伪造,只是余浪不明白为什么要自己去荆州保护这样的一个孩子,这个孩子与铁素心又有什么联系?
看完信后,余浪尽管心中疑惑,但将信撕碎放在掌心中,稍微用些许内力,这些碎纸便在余浪手掌中化为尘埃。
余浪望着陈冷,忽然问道“如果我不遵守这个信上的内容,会发生什么?”
闻言,陈冷却是哈哈笑起来,又饮一杯酒,说道“难道你还没有这个觉悟,放弃你现在的这些所谓的成就,去好好完成这封信上的内容吗?”
余浪沉默,没有说话,只是看着陈冷。
陈冷又扯下一只鸡腿吃起来,很是随和的说道“我知道你现在的地位是帝国的步军将军,手下指挥着五万人马,位高权重,身边又是美女如云,可如今要你堂堂将军去做这个事情,是不是觉得不划算?”
“我能不能用这五万步军,去保护那个叫小酒的孩子?”
“不能,别说你这五万步军,就算是五十万,甚至是五百万都不可以。”
“一定要我去?”
“其实你的心中已经接受了,只是你不明白她为什么要你这么做。”
余浪沉吟片刻,道“我现在所拥有的这一切荣华富贵与权力,就像是一把没有开封的剑,对于我来说,你认为我会用一把没有开封的剑吗?”
“那么说来,你是一直在等待着一个让你手中的剑开封的机会。”
“你可以这么认为。”
“那这次是不是机会?”
“是的。”
余浪拿起桌上的一壶酒,仰头一饮而尽,陈冷见此哈哈大笑,也是拿起另外一壶,跟余浪一同饮光。
正在这个时候,门外响起了敲门声,韩山童走了进来,对陈冷说道“弟兄们已经得手了!”
对于韩山童的这句话,余浪虽然依旧面容冷峻,但心中却明白过来发生什么事情了。
原来陈冷联手韩山童,以一箭双雕之计对余浪,一雕达到了陈冷单独跟余浪说起的这个事情,而另外一雕则是与韩山童有关,韩山童能够带动农民起义,心智也绝非常人能够比拟。
原来今晚在颍州将军府商议的时候,余浪的两员副将之一早就是韩山童的人,就是这员副将提出的机谋主动出击寻找起义军的总部,再派大军出城一举围歼,说得余浪也是心动。
而这一切韩山童早就在心中如期发生,他就是要以计谋引诱余浪的大军出颍州城,然后颍州就会失去防守的力量,正是进攻颍州的最佳时机。
而就在刚才余浪跟随韩山童上山之际,埋伏在颍州城外的起义军当即发动攻城,直到刚刚韩山童进来告诉陈冷已经得手,至此颍州已经陷落。
至于关键是余浪为什么会跟韩山童上山,这一点是陈冷教会韩山童的。陈冷要韩山童故意摆出一副独自面对余浪大军的阵势,再让韩山童说出十年前余浪在天剑山庄作的诗句,吸引住余浪的好奇心,这才将余浪独自吸引上山。
在这里拖住余浪,就等于拖住余浪的大军回到颍州,这样一来颍州的兵防就会减弱,韩山童就能让埋伏在颍州城外的农民趁机夺取颍州。
陈冷也是很大胆的一个人,凭借着十年前就跟余浪是挚友,以陈冷对余浪的了解他一定会独自上山的,虽然相隔十年,但余浪似乎并没有变多少。
陈冷拍了拍余浪的肩膀,笑说道“现在就算你不肯答应信上的事情,那也由不得你了。因为颍州已经失守,元顺帝怪罪下来的话,你余浪就是最大的罪臣,逃不过会被杀头的。”
“请余将军海涵,不要怪罪。”
韩山童朝余浪深深的鞠躬一下,愤道“我们并非帝国的反贼,只是想过好自己的日子,余将军你也知道,起义军都是一些农民,这些农民每天都生活在政府的压迫之中,一个月连家都养不活,还要上缴高额的税收给国家,交不起就会被抓去挖矿或者是抓去蒙古人贵族充当奴隶,忍受皮鞭抽打,一户人家的田地是基础,可是却被那些政府贵族蒙古人强行收去,种草不种谷,养马不养米,再加上黄河决堤几次,洪水泛滥下来,又是淹没了许多的庄稼,农民连草皮都快吃光了,政府却不闻不问,继续着收税,试问一下,这样的帝国,谁又能居住?”
韩山童说的的确句句属实,并没有一句假话,这些余浪自己也是心里清楚,很多时候他也在无人的时候反思过这些问题,自己为这样一个的帝国效忠,用手中的剑来镇压这样的农民,到底值不值得。
沉思片刻后,余浪举起手中的龙牙剑,他那双凌厉的眼睛照在龙牙剑洁白的剑身上,重重的说道“从现在开始,效忠帝国的步军将军的余浪已经不存在,只有行走在庙宇上的余浪!”
说完余浪头也不回的往大门口走去,陈冷看了欣慰的笑了笑,在余浪身后说道“记得将手中的剑开封得锋利一点,你找到那个孩子之后,我会跟你再联系的。”
山下的步军大军看着自己的将军上了这座山还没下山,不禁有些躁动。
这时余浪手持龙牙剑从山上缓缓的走下来,其中一员副将当即大声问余浪“将军,要不要立刻发起攻击!”
“恐怕已经不用了!”
当这名副将的话说完,他身旁另外一名副将抽出剑来一剑刺穿他的胸口,这名拔剑的副将,就是跟余浪提议的人,也是韩山童的人,他也是贫苦农民出身,深知帝国昏庸无道,才会恨恨咬牙响应韩山童的,他早就在步军中策反了很多农民出身的士兵。
就在他杀了这名副将之后,步军当即混乱起来,呼喊声一片,整个步军的人在相互的厮杀起来,顿时就是呼声喊地,鲜血扑鼻。
然而这一切都已经与余浪没有关系了,他眼睛都没有眨一下,骑上一匹快马,飞速的往沙漠深处跑去,不再回头身后的一切,这一刻,他心中感受到一股前所未有的畅快,这种感觉,好像是一个劳累奔波的人,终于得到了安静的休息。
余浪知道自己这么做意味着什么,他已经离开了帝国,离开了军队,他深深的知道,明天一早,帝国就会发布对他的通缉令,全国各地的捕快衙门都会收到抓捕他的通知。
然而,余浪对这个帝国没有任何的一丝留恋。
围坐在火堆旁,回想起三天之前的事情,余浪的心中历历在目,现在他已经在大漠深处之中,只要穿过这片沙漠就能够到达荆州,吃着马肉间,他又看看了拇指上戴着的檀木戒。
“跟了我这么久,阁下还不现身吃点东西么?。”
余浪忽然对着漆黑的沙漠冷冷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