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是左手第一幅,一位中年男子在像一位鹤发长者拱手作揖。
“这是何意?”我问伊西斯。
“那作揖之人乃是周公,鹤发长者乃太公望也。”伊西斯回答道。
“周公卒,子伯禽固已前受封,是为鲁公。鲁公伯禽之初受封之鲁,三年而后报政周公。周公曰:‘何迟也?’伯禽曰:‘变其俗,革其礼,丧三年然后除之,故迟。’太公亦封于齐,五月而报政周公。周公曰:‘何疾也?’曰:‘吾简其君臣礼,从其俗为也。’及后闻伯禽报政迟,乃叹曰:‘呜呼,鲁后世其北面事齐矣!夫政不简不易,民不有近;平易近民,民必归之。’这便是齐国始强的原因。”嬿嬿补充说。
“可我还是不懂。这周公已经卒了,怎么作揖之人还是周公,莫非是还魂?”
“哈哈哈,此周公非彼周公也。已经卒亡的是周公旦,这个周公乃是继其位者。周公施礼于太公姜尚乃因治鲁治齐也。伯禽治鲁,变俗革礼,然民不近。太公治齐,因俗而治,为政从简,平易近民,民归之。故齐治五月而强,鲁治三年而弱也。”嬿嬿回答我说,“若万物皆因俗而治,因地制宜、因材施教,则顺天应人,事半功倍矣。”
“妹妹此言差矣,为政从繁乃教化人心之用,当日商君治秦有王道霸道之术,而秦孝公采霸道之术,虽六世而合诸侯,却二世而亡,此乃霸道之危也。太公治齐也如是,为政从简虽利于国,然民心各异实不附也,故姜齐亡于内臣也。而鲁虽弱,却为礼教之师,世称:‘周礼尽在鲁矣’。此乃王道者,虽国灭而德存,霸道者,国亡则道亡也。”
伊西斯和嬿嬿说的各有道理,这教化之道究竟应该繁复地变俗革礼还是应该简单地因俗而治呢?于妖族而言可以通过信息素的力量,很快地将是非道理善恶法则用以教习。但于魔族而言,各宗支千年不来,万年无往,体态样貌、生活习性早已大相径庭。且魔族无书无文,很难用一种法则将所有的宗支归于一体。若采用王道之术教化,千年万年也难见功效吧!这便是两人站在各自立场上对问题的理解和看法了。出身不同,经历不同,对事物的看法也不同,那究竟什么是对,什么是错呢?
“姐姐此言嬿嬿也不敢苟同,教化自在民心,若民心不附,强扭之下岂有甜瓜?”
“若君上无德,瓜虽甜,乃有葵丘之变。”
好了好了,吵架了不是,反正学霸之间的战争我们也听不懂。
……
“这葵丘之变是什么呀!”红柳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也不知道是不是摆明里帮伊西斯的忙。
“齐之有女文姜,僖公之女,襄公之妹也。嫁鲁国,为鲁桓公夫人。遂及文姜如齐,齐侯通焉。桓公谪之,以告,享公。使公子彭生乘公,公薨于车,拉胁而死也。故《诗经》有云:
南山崔崔,雄狐绥绥。鲁道有荡,齐子由归。既曰归止,曷又怀止?
葛屦五两,冠緌双止。鲁道有荡,齐子庸止。既曰庸止,曷又从止?
蓺麻如之何?衡从其亩。取妻如之何?必告父母。既曰告止,曷又鞫止?
析薪如之何?匪斧不克。取妻如之何?匪媒不得。既曰得止,曷又极止?
嫁娶有其礼,夫妇有其德。齐之国风,简而因俗,故教化有失。方有文姜败德,薨齐鲁二公耳。”
嬿嬿一脸的不高兴,却又找不出什么理由反驳,便一头扎回瓷瓶之中。
……
“这第二幅便是齐桓公称霸了吧!”
“是呀,桓公任管子为相,尊王攘夷,九合诸侯,确是一代雄主,但其晚年昏聩专宠易牙、竖刁、开方等奸吝之徒,故死时凄凄也。”
“莫非就是管子说的杀害自己的儿子给国君食用的易牙?”
“正是,易牙者,烹子献糜也。竖刁者,自残躯体以悦君王也。开方者,事君十五年,齐卫之间,不容数日行,草其母,久宦不归也。此三人,管子有言,易牙者,杀子以适君,不近人情,焉能爱君乎?人情莫过爱其身者,竖刁不爱其身,岂能爱君乎?开方者,其母不爱安能爱君乎?。”
“此乃上之行,下之效也,若无齐桓公欲食婴儿之言,岂有为臣者罔顾人情之所为?故为上不尊,礼法岂能约束众人?”嬿嬿似乎找到了伊西斯此番话语中的瑕疵,又从瓶中跃了出来。
“妹子此言甚是,为德者有伊尹周公,握发吐哺。败德者亦有夏桀商纣。为上不尊,下必克之。然百世万变,礼不变,德不变,善恶之道不变也。故我等须除魔卫道,以救万民。”
“妹子感念姐姐大义,但若天道有亏,人神相逆,未知姐姐是卫天道,还是救万民?”
啊?天道有亏,人神相逆?这将是怎样的情形呢?伊西斯将如何作答?
“不论何种选择,但求无愧于心!”
……
“哎呀,你们不要把气氛弄得那么紧张嘛,继续看壁画!”红柳似乎根本没有在意过两个女人雷鸣电闪地话语交锋,但就是这么轻轻的一句话,便拨开了两人头顶上的乌云。
“啊,这第三幅是二桃杀三士啊!”嬿嬿说道。
“文人以智为奸,壮士恃骄轻生也!”伊西斯说,“公孙接、田开疆、古治子事景公,以勇力博虎闻。晏子进而趋,三子者不起。晏子入见公曰:‘此危国之器也,不若去之。’公曰:‘三子者,搏之恐不得,剌之恐不中也。’晏子曰:‘此皆力攻勀敌之人也,无长幼之礼。’因请公使人少馈之二桃:‘三子何不詈功而食桃?’于是三士皆论功争桃,‘皆反(返)其桃,挈领而死。’”
“壮士重誉,倒也不啻君子之风!”红柳赞叹着表示认可。
“力士非君子也,君子敬老慈幼,无忘宾旅,而力士恃宠而骄,目中无人。田子方说魏子击言,君骄则亡其国,卿骄则亡其家,故力士骄之则亡其身也。”嬿嬿立马表示异议。
“妹子所言极是,修德者谨,恃力者殆。昔楚汉之争,刘邦修德而王,项羽恃力而亡也。”
“好吧好吧,你们读书多,我不说话便是!”红柳闷闷不乐起来,这孩子应该多学学我,虽然一直被她们奚落,却是越挫越勇才能学到更多知识啊!
……
我们众人又在转到右侧的壁画。
第一幅是一个大大的院落人来人往,院里有许多妇女儿童,小一点的婴儿或被大人举来嬉戏,或被抱在怀中哺乳,或被置于摇床上哄眠;稍许大一些的儿童在满院子奔跑玩闹;更大的孩子则在习文练武。
“这莫非是田氏伐齐?”嬿嬿问道。
“应是如此,我本以为这壁画皆出于史,却未料这野记杂谈也摹于其上。田氏之伐齐乃之贫均孤寡者,私与之粟而修公行赏也,公弃其民,而归于田氏故齐之民归之如流水也。而这壁画中记载的乃是野记田成子选齐国女子高七尺以上者为姬妾,后宫以百数,而不禁宾客舍人出入后宫。故田成子卒,有子七十人。”伊西斯说。
这……这田成子的心眼也太大了吧,真还有喜当爹之人啊!
“那修公行赏是什么意思呀?”我不禁问道。
“即以国之公器以行私德。田常复修釐子之政,以大斗出贷,以小斗收。民享其利,故归而附之。庄子云:窃钩者诛,窃国者侯。诸侯之门而仁义存焉?姐姐先前所言齐国之不修德政乃上行下效。而庄子之言,列国皆如是也。”看来嬿嬿还是没忘得了先前的教化之争。
“为尊者自有不肖之徒,为卑者亦有明哒之人,故日省其身,学之无涯也!”
“吾生也有涯,而知也无涯。以有涯随无涯,殆已!已而为知者,殆而已矣!为善无近名,为恶无近刑,缘督以为经,可以保身,可以全生,可以养亲,可以尽年。”
“虽是如此,然天命使然,明知不可为也定竭力为之!”伊西斯说罢,眼神突然地坚毅起来,沉定地让人仰视。
嬿嬿则在瓶口漂浮起来,站定后向伊西斯深揖一礼。
……
“这第二幅便是秦灭齐之战了。”
“这城上白旗飘飘,颇有‘一片降幡出石头’的感觉!”红柳说道。
“一片降幡出石头是何意?看似还颇为贴切呢!”嬿嬿问。
“这是千年之后唐代诗人刘禹锡《西塞山怀古》的诗句:王濬楼船下益州,金陵王气黯然收。千寻铁锁沉江底,一片降幡出石头。讲的是晋灭吴之战,不过晋吴之战,吴国还是颇有抵抗,而这秦灭齐之战,真的称得上是缚手而降了。”
“山东六国皆私秦以求安,故先后国灭,齐犹盛也。故有松柏之歌:松邪柏邪。住建共者客邪。”
“这也是自作孽不可活了!”红柳感叹道。
……
“姐姐乃后世之人,这最后一幅壁画可能看懂?”嬿嬿问道。
我也随着嬿嬿的问话将目光移到最后一幅壁画之上,壁画上没有战争的记录,而是在中央的地图上有东西南北四座大山,而在瀛海之外的云雾之中,又好似有几座山峰。
“这壁画所言应是三山四岳,不过这伐齐之事与三山四岳又有何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