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锦在快到大门口的时候降了车速,车子靠近一点就能看见一个身穿白大褂的男人在门口站着,眼睛看着他们的车子。
男人是祝院,接到林锦的电话之后,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他就在门口候着了。没错作为自己领导忠诚的小弟之一他就是这么不要脸的巴结领导大人的,不然以后怎么升职加薪。
林锦停好车,和林致一起下车之后祝院就迎上来了,他还是那样手里抱着一个记录本,白大褂的上衣口袋里别着一直水笔,方便他随时记录观察工作。
脸上还是一派正直不屈的严肃劲,丝毫看不出这是个能不动声色讨好上司的家伙。
“林先生。”祝院,首先颔首打招呼。
林锦点点头,对林致说道,“这位是祝院,这家私立医院的院长,你可以叫他祝叔叔。”
林致立刻冲祝院卖萌,“祝叔叔好,我叫林致。”他拉了拉林锦的胳膊,“是你们老板的三弟。”
几人互相介绍完了之后,就开始往医院的院内走去。路上祝院得知林锦这次过来是带自家弟弟看望前几天才醒过来的那个女孩的,就把女孩现在的情况做了一个简单的汇报。
楚安这几天被郝敏照顾的很好,小姑娘很乖巧,郝敏忙的时候让别的研究员给她送吃的她也不闹。只是可能是雏鸟情结,她对郝敏多了一份依赖。不太愿意接触别的人。
因为在楚安身上并没有查出什么特别的信息,所以她被转移到了普通病房。这家私立医院除了专门的门诊和住院部,还专门设有一些为了研究疑难杂症的病人住的病房,以及私立医院专门申请了一个小研究室用于研发新型药物,和病理观察,之前楚安所在的观察室就是在那边的。
最近今天楚安就一直在特殊病房住。病房内没多少人,大部分住进去的都是患有奇怪的病症的病人,并不适合与其他病人住在一间病房,所以楚安被安排的也是一间单独的病房。
小姑娘最近几天跟郝敏处的熟了,不再像刚来那几天似得,吃完饭就开始发呆。她有时候会走出自己的小病房,来到走廊里。
病房的结构跟普通的医院病房并没有什么区别,刚开始楚安会在病房走廊里散步,那可真是散步,她像个老太太似得,走的极慢。
有时候看着走廊里的消防栓就能看一上午,眼睛都不怎么眨。
楚安的隔壁,是一个得了怪病的男人。男人家里住在山脚下,一家人花光了积蓄医生也没能确诊是什么病。
男人浑身长满了鱼鳞似得鳞片,鳞片很坚硬。包括眼睛周围都是细小的密密麻麻的鳞片,因为鳞片太过坚硬,甚至会从内部伤害到他脆弱的皮肤,导致他的所有关节不能做太大的动作,不然就会被鳞片伤到关节活动处流血不止。
甚至他平时连眨眼睛都要做的小心翼翼的。
刚开始去城里看病的时候,他得到过媒体的关注,对这个不幸的男人做了大篇幅的报道。很多好心人打着捐助的名义,留下几百块钱,就得到男人一家人的感恩戴德还可以免费参观他这个怪人。
他的孩子不敢靠近他,因为孩子的母亲他的妻子不让怕他传染给孩子。
后来呢,后来事情变了,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那个样子。
有一个人,是一个长相很普通的男人,他捐了很多钱,他告诉他们一家说是有个研究院专门研究这种疑难杂症,说不定能治得好。
他们一家人都很高兴,他也很高兴。那个时候他真的是很感激那个男人,他给自己带来了希望,让他晦暗又麻木的心燃起一丝活着的希望。
后来他签了一份文件,文件是妻子给的,他是个山里汉子,不识字。他的妻子在县里念过高中,后来他得妻子的母亲得了重病,为了筹钱给母亲治病,妻子嫁给了村里最有钱的自己。
那时候他和她是幸福的,他们互相信任。他们孕育了一个可爱的孩子。他的妻子是村里最有文化的媳妇儿,也是最漂亮的媳妇,是他的骄傲。
所以没得病之前,他一直很宠她。
妻子不愿意干又脏又累的农活,他去村长家求他们让她做村里的老师。她爱美,他就去县里买最好的化妆品,最漂亮的衣服。
那是为自己生儿育女的妻子啊,他宠她,信她。
她给了自己一张纸,上面是密密麻麻的小字,他不认得,但是他的妻子认得,她说那是进研究所进行治疗的保证书。
说是研究所为了保证治不好不能追究责任的承诺书,他是个厚道的老实人。人家愿意免费给治,就算治不好他也不会说什么。
所以她让按手印,他就按了。他甚至连自己的名字都没写。她就拿着那几张纸匆匆忙忙的走了。
他看见她哭了。那一刻他心疼坏了。
一定要赶紧好起来,然后多挣钱给媳妇和孩子买好东西,他当时是这么想的。
之后他就来到这里,无休止的化验和治疗,一次又一次的在他身上进行着,偶尔的时候她会来看他。
只不过每次那个介绍他来这里的男人都在,还有他的儿子。
儿子看他的眼神越来越厌恶,后来干脆连一声爹都懒得叫。他叫那个男人爹地,那是什么意思,他不懂。
也不敢问儿子,他说话本来就吃力,每一句话都用来讨好儿子,他想拉近父子俩的关系。
后来无意间,他在给他做治疗的女医生口中又听到了“爹地”这个词。爹地是啥意思?他问她们。
她们说爹地就是爸爸的意思。
那一刻他觉得他的天塌了。
一直积极配合做治疗的男人,平时不敢多喝水就是为了减少运动量,想要活下去想要治好病出去养家的男人,那一刻哭的像个孩子,他跪在地上,双拳紧握,一下一下砸向地面,眼睛通红。
因为剧烈运动,他浑身都是血,在地上汇集起来。
他浑身都在疼,最终捂着胸口重重的倒在地上,像一座倾塌的大山,一下子散成一片泥土。
后来他们又来了,他才知道,原来他那时在医院签的那几张纸里面有一张是离婚书。就那么薄薄的一张纸啊,就那么终结了他和她的婚姻,斩断了他们好几年的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