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荡在街头的唐晓不知道待了多久,当她从伤痛中回过神来。周围的一切全乱了套。街道上满是逃难的人群,家家户户背着行李,牵家带口纷纷朝庄外走去。
唐晓拦住一个逃难的大叔,“大叔,请问,你们这是要去哪啊?”她不明白徐家庄的人是怎么了?
“哎呦,姑娘,你还不知道吗?西奴军队就要攻来了,再不走就来不及了。”大叔急于往前走,奈何唐晓拦住去路。
“西奴军队?什么西奴军队?这里不是南堂吗?”西奴军队如果打了过来,自己又该何去何从?
“哎,这徐家庄本就在南堂和西奴的边界,战事也不是稀事,姑娘,你还是逃吧”大叔脚底抹油,赶紧逃命去。
南堂和西奴的边界?因为徐家庄接二连三的事件,让她无法主动地去了解,这里是什么样的世界。
问了许多逃难的人,零零星星的咨询拼凑在一起才明白。原来现在的世界是四分的,东阳、南堂、西奴、北殷分据四方,而唐晓所处的徐家庄正位于南堂与西奴的边界。
唐晓和人潮反向行进,比平时多花了一倍时间回到徐府。徐府大门口,连往常的守卫都没了身影,街道上还剩些零零散散逃难的人。
徐府上上下下早已人去楼空,她寻了好一阵,都不见半个人影。简玉珩带着徐茉去哪了?他没回徐府吗?徐府的人又都去哪了?才一瞬间,原本宁静祥和的徐家庄怎么变成这样?
心念电转,唐晓脑中飞快地晃过了几个念头,也许会在那也说不定,朝着那间僻静的厢房走去。
果然,密室之内,简玉珩抱着已经冰冷的徐茉。看到再也醒不过来的徐茉就那样静静地躺着,唐晓刚平复的心情又起波澜。
“你要抱着她到什么时候?”唐晓强忍着心内的酸楚,挤出话来。简玉珩不言语,紧紧地抱着徐茉,他的脸贴着徐茉的脸。
“她死了!”这话不仅是说给简玉珩,更是说给她自己,徐茉真得死了!
“我知道。”简玉珩不冷不热的语气,仿佛是在和空气说话。“都是你害的,是你逼死她的!”唐晓抓着简玉珩的衣领,她眼里的怨恨就快溢出。对上简玉珩的眼眸,是冰冷,深深的寒池,仿佛要将人吞噬。唐晓的怒火霎时被熄灭,她缓缓起身,跌跌撞撞往出口走去。
“是我逼死她的。我并不是不爱她,只是害怕,害怕自己会伤害她。没想到,我不去爱她,依旧害了她。”悔悟的话语为什么总是在失去后才出现呢?唐晓凄然地笑着,第一次,自己的笑容也会没有温度。
匆匆收拾行李,带上一些干粮和银两准备离开徐府。
站在徐府大门口,回望这曾经居住的地方,曾经这里也是她的家,是徐茉给了她亲人的温暖,只是这温暖太过短暂。
唐晓低头轻笑,背上行囊离开这个伤心地。
随着逃难人群一路往南走,她不知道自己的目的地在哪?只是漫无目的地跟着人群走,有许多人因为缺粮死在了半路。经常,在大伙休息的时候,粮食会无故被盗。没了粮食的人乞求他人的怜悯,但兵荒马乱的,又有谁愿意分出有限的粮食呢?
起初,唐晓看到一些妇女带着小孩,那小孩可怜巴巴地看着自己吃干粮,她一时心软便分了一半给那小孩,只是令她没想到的是,之后来了一群人,她被团团围住,说是乞求,却和抢劫无异。
被抢劫一空的唐晓身无一物,只剩下自己的曙雀玉,若不是她将曙雀玉戴在了里面,恐怕自己的曙雀玉也会被抢走吧。
她就这样饿着,渴着,脚步却不停,她不敢停下,她害怕自己一旦倒下,便再也爬不起来。
恍惚中,她好像看到了一座富丽堂皇的城墙,周围的人受了刺激般冲了上去,她也想冲上去,奈何迎头倒下。实在是没有力气了,望着城墙外碧蓝的天空,任由双脚践踏在她的身上,她觉得自己的身子好重,好沉,自己应该是支撑不住了吧!
眼中的影像出现了重影,耳边的喧闹声由大变小渐渐模糊,尘土飞扬,她竟然没有了往日的敏感,任由尘土散落在自己的身上,闭眼的刹那,痛苦随着意识一起遗失。
城墙外除了唐晓,还有许多身躯倒了下来,冲到最前面的人顺利进入了那繁华的都市。而倒下的,则成了别人脚下的亡魂。出门巡逻的士兵将零星散落的尸首抬上推车,早已昏迷的唐晓也在其中,最后被扔到了乱葬岗。
一个大洞,推车上的人全被扔了进去,尸首将大洞塞满,唐晓稳稳地落在了柔软的尸体上,她的气息微弱。一层层土散落在她的周边,有些撒在她的身上,渐渐将她淹没。曙雀玉不知何时掉了出来,似乎是感应到了什么,发着微弱的光。
眼尖的士兵看到唐晓脖子上的玉佩,跳了下来,伸手靠近那玉,光芒更盛,不仅发光还散发热。胸口好烫,什么东西这么烫?光芒忽得放大数倍,将士兵击倒在地,另一个士兵慌了,以为是诈尸,连工具也没拿撒腿就跑。
被击倒的士兵颤颤巍巍地爬起,还未站稳,忽然口吐鲜血,仰面应声倒地。唐晓身上的伤口奇迹般地开始愈合,光芒愈盛,愈合速度愈快。
实在受不了胸口的闷热,她突然睁开眼,曙雀玉的光芒似有感应,瞬间消失。双手捂着胸口,除了曙雀玉什么也没有,胸口的热度还残存着。明明自己浑身是伤,可是现在竟然没事。明明胸口有什么东西滚烫,可是醒来什么也没有。
身下好柔软!她向下望了望,是一具尸体,她怎么又坐在尸体上面了?虽然不是第一次,想着只要移开就好,奈何身体全然僵住,看来自己的身体还是没有适应!视线右移,满是尸首。她挣扎着往上爬,松动的石土便往下落,身体不由自主地向下滑。
双手紧紧扒住地面,随着下滑的趋势在地上划开一道口子。她使劲浑身解数,勉强双脚勾到平地,一个翻身,爬上了地面,躺在地上喘气。空气中没有了上次那么难闻的腐臭味,可还是令人作呕。飞奔下坡,急欲离开这个恐怖的地方。
四周荒无人烟,只得回到那个险些丧命的城门,此时的城门紧闭。看来今天她是进不了城了!望着城门上高悬的“汝南城”,城墙上有许多士兵正在来回巡逻。
唐晓倚在城墙上,裹紧了身上早已残破不堪的纱裙,空气中飘荡着悠扬的箫声,孤寂中透着股哀怨,是谁在城墙之上吹箫?倚在角落的唐晓在箫声的催眠下不欲多想,沉沉睡去,应该也是个多愁人吧。
胃部不断翻涌着炽热,饥饿令她不得不醒来,此刻城门外大开、人来人往。
跟着人流进入这繁华都城的唐晓霎时看呆了,自己又该去哪呢?没有方向地走在街道上,走累了便蹲在街口,盯着地面发呆,忍受着饥寒交迫。
红色裙摆出现在视线内,她抬头,是一个飘着香气的女子。
女子朝她伸手,面含笑意,揉揉疲惫的双眼,看清女子的长相。杏脸凤眼,半老徐娘,风韵犹存。
“请问你是?”唐晓不明白这样一个艳光四射的女子怎么会找上她?低头看看自己衣衫破败的样子,唐晓最终还是没有伸手。
女子毫不在意地收回手,“我叫媚娘,是倚翠楼的主事。”倚翠楼?听着像妓院,估计不是什么好地方。
“你愿意到我们倚翠楼来吗?”唐晓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突如其来地善意令唐晓警惕。
转念一想,“你是要收留我吗?”若是拒绝,她没有办法保证自己能够活过今夜,还是先探探她的口风吧。
“哈哈哈!”媚娘掩扇轻笑,“你是觉得我在可怜你吗?”她的眼里有唐晓看不透的神秘,“我只受人所托,给姑娘你一个栖身之所罢了。”团扇在媚娘手中轻轻摇晃,带出一阵风。受人所托?她又是受何人所托?在这个世界又有谁还记得她?
“姑娘,我的倚翠楼就在前面拐角处。来与不来就看你的了!”媚娘挪着倩步,轻盈离开。双腿便不由自主地跟了上去,不管怎么样,先安顿下来再说吧,以后的,兵来将挡,水来土淹。媚娘视线微斜,见唐晓跟来,掩扇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