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ktv出来时，天色已经很晚，街道两旁的梧桐树在这灯火通明的闹市区中显得格格不入。夜风阵阵袭来，竟令陈怡笙感到些微冷意，她不禁瑟缩了一下。
“陈嘉远”三个字在屏幕上亮动，陈怡笙皱了皱眉，犹豫了片刻，还是接了起来：“什么事？”
“怡笙，你回来b市了？”陈嘉远顿了顿，说道：“回家看看吧，父母很想你。”
“……等我想回去时自然会回去，你不要再说了……你怎么知道我来了b市？”
“小妍告诉我的。”
陈怡笙皱眉，转头看向苏妍。苏妍猜到大概是自己告密的事暴露了，心虚地笑了笑，眼神飘忽。
“怡笙，你……”
“好了，你不要再说了，我先挂了。”陈怡笙深吸了一口气，扣掉电话，又望向苏妍，声音有些责备：“你告诉陈嘉远我来了b市做什么？”
“伯父伯母真的挺想你的，总是让陈大哥来看你，我觉得你也不能一直跟他们僵着是不是？一家人之间，能有多大仇怨呢？”苏妍拍拍陈怡笙的肩膀，缓缓道：“怡笙，你太倔了。”
陈怡笙低头不语，手指微微蜷缩。
苏妍不禁叹了口气。她知道，怡笙向来大度，但她若是计较起来，谁都劝不动她。怡笙当年高考填报志愿与父母意见不合，却仍是坚持己见报了医学专业， 因为那件事她和父母冷战了一个学期，后来渐渐缓和了。没想到在她毕业后不久，父母又逼她和成诺然结婚，甚至在她没有同意的情况下筹备了订婚宴。陈怡笙在众目睽睽下离开了订婚宴，令陈家和成家都大失颜面，她与父母的关系又再次降至冰点。
“天色太晚了，现在回我家怕是会打扰父母休息，我们找家宾馆住下吧。”苏妍看了看四周：“这是市中心，附近的旅馆应该不少。”
“好。”
……
坐在回程的高铁上，陈怡笙脸色苍白地捂着自己的腹部，大滴大滴的汗珠从她额头滑落，胃部剧烈的疼痛令她浑身颤抖。一旁的苏妍急得红了脸，她叫来乘务员，让乘务员准备了些温水和胃药，可是陈怡笙痛得浑身直冒冷汗，连吃药的力气都没了。
“怡笙，怡笙，怎么办啊？怎么办啊？”苏妍一双眼红红的，几乎要哭出来。她一会儿轻轻按压着陈怡笙的胃部，一会儿为她缓缓灌下温水，可是怡笙没有丝毫缓和的迹象。
“阿妍，我先去趟洗手间，你不用跟来。我知道我现在是什么情况，我必须把胃里的东西吐出来。”陈怡笙擦了擦脸上的冷汗，尽力稳住声音道：“没关系的，我是医生，我很清楚自己的情况。”
她冲苏妍虚弱地笑了笑，苏妍见了，心里却更是难受。
洗手间里传来剧烈的呕吐声，陈怡笙弓着腰，几乎要呕出自己的五脏六腑，剧烈的呕吐刺激得她眼角漫出几滴泪，她虚弱地撑在洗手台上，右手颤抖着关上了水龙头。
她轻轻触了触自己的胃部，感受到自己大致吐光了那些滞塞在胃里没有消化掉的食物，便强撑着走出洗手间。
她疲惫极了，连神志都渐渐变得不清晰。剧烈的呕吐令她失尽了力气，她脚步不稳地向前走着，却是一头栽入一个略带清香的怀抱。
她直觉自己不能就这样昏倒，便轻轻挣脱试图推开那个怀抱：“抱歉，我头有些晕。”她觉得有些羞愧，竟然就这么撞进一个陌生人的怀里。
可是对面那人似乎并不介意她的举动，反而一把将她揽进怀里，轻轻拍打着她的背部。
“你是……”陈怡笙的意识已经不大清醒，她隐隐约约感觉到身旁这个人有些熟悉，可是疼痛和疲惫令她的眼皮越来越沉――她终究是昏了过去。
放心不下陈怡笙的苏妍刚刚赶到洗手间门口，就看到钟衡正拥着陈怡笙，陈怡笙的眼睛闭着，似乎是昏过去了。苏妍一惊，急忙冲过去：“怡笙怎么了？到底怎么回事？”
钟衡轻轻翻开陈怡笙的眼皮，又摸了摸她的额头，沉静道：“应该是疼昏了，她刚才去洗手间应该是吐光了胃里的积食。”他一把横抱起陈怡笙，对身边的苏妍说：“我来照看她。”
苏妍因为担忧陈怡笙，眼睛仍是红红的，她望向钟衡：“我跟你一起去。”
“去拿些温水来。”
“好。”
钟衡订的是商务座，空间还算宽敞。他将陈怡笙轻轻抱在怀里，回忆起曾经为她按摩胃部的手法，在她的胃部来回按压着。
拿着水进来的苏妍有些惊讶，她诧异于钟衡娴熟的手法，不禁道：“你还会推拿？”
他手中的动作一顿，仿佛想起了什么，沉声道：“她以前就是这样，一吃辣就容易犯胃病，我便专门找了医生去学这个。”
“……抱歉，我昨天该拦着她，那家餐厅的菜太辣了。”苏妍有些不安地拽了拽衣角：“这些年都没怎么犯过这病，是我疏忽了。”
钟衡没有回答，可是苏妍知道，他心里必然是责怪她的。她突然替钟衡感到一阵心酸，即便二人已经分手多年，他还是记挂着和怡笙相关的点点滴滴。
怀中的她脸色渐渐有了血色，他忍不住抚了抚她的脸。她的脸微微发烫，额头上还有些汗珠，他拿出纸巾拭去，又将手贴在她的脸颊上，试图为她的脸颊降温。
苏妍见状，轻咳了一声：“那个，你先照看着怡笙，我离开下。”
“好。”
怀里的她闭着眼睛，睫毛在眼周落下一片弧形的剪影，她眉毛轻轻蹙起，往日冷淡的脸庞显出一丝痛苦。钟衡缓缓抚着她的脸，他的手凉凉的，陈怡笙却感到了一种没由来的安全感，她的呼吸逐渐平稳下来，头不自觉地向他怀里拱了拱。钟衡的手一滞，继而又抱紧了她。
车厢里静静的，他看向窗外，绿油油的柏树飞驰而过，远方的幢幢高楼在眼前不过停留片刻，继而飞快地奔向他看不见的方向。
他望向陈怡笙，眼中情绪莫名。
他与她，是否就如这列车与过往的风景般，可以擦肩，却永远无法拥有？
浓稠的悲哀从心间蔓延开来，他禁不住捂住眼，嘴角扯出一抹苦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