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着响起聂向槐的叹息声。
“我父亲原本是不同意她出来的,要不是公主心底仁慈,她哪里能上得了这样的大台面。唉,头一次来便得意忘形了,我们也是拿她没有办法啊。”
聂向莹嚼着点心,斜眼看过去。
聂向槐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和旁边的小姐们数落起她的不是来,仿佛只要将她贬到了地底下,就能承托的自己如何的高贵优雅懂礼数,殊不知那些小姐们听了之后,用团扇掩着嘴,满眼里的讥嘲,连带看聂向槐的眼神都透着几分不屑。
在外人的眼中,她们都是丞相府家的小姐,所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可惜聂向槐根本不懂这个道理,聂向阳有心劝阻几句,都被她一胳膊肘顶回去了。
聂向莹见她们说的开心,只顾自己埋头吃点心。
来到这个世界之后,除了当时在鲁家兄弟那儿尝了新鲜的野味,回到聂家,防着安氏在吃食中下毒,没吃过一顿饱饭。
如今,美食在前,肚子里的馋虫叫嚣起来,安氏的手再长,也长不进宫里来下毒,秉着“浪费可耻”的理念,她喝一口酿的甘醇清香的花果酒,吃一口点心,好不自在。
更何况公主都不在意她大吃大喝,她何必操心其他人怎么看自己?
她正吃着,听见一位小姐问道:“她那半张脸的斑,是怎么长出来的?可真恶心。”
聂向槐道:“大约是她亲娘,那不要脸的狐狸精勾引我父亲,得到的报应吧,老狐狸经死了,女儿长得这般模样。所以说啊,人在做,天在看,做人要正派。”
那小姐笑起来,“老话在理,一点儿也没错。”
聂向莹微微皱了皱眉头,在原主的记忆中,对脸上的紫色瘢痕从何而来,没有一丝半点印象,不知道是先天如此,还是之后遭了什么意外长出来的。
不过,对她来说,查出原因来并不难,只是现在没得到那个空闲。
“是啊,”聂向槐故意提高的声音打断了聂先莹的思绪,“都听见了没有?天作孽犹可违,人作孽啊不可活,迟早都是有报应的。”
“哦?聂二小姐看来很有感触。”有人接话道。
“那是,这不有活生生的例子摆在眼……”聂向槐转头看向那个接话的人,然而在看清那人之后,一个哆嗦,后半截话硬生生的咽回肚子里。
是安宁公主。
安宁公主笑吟吟的望着聂向槐,“聂二小姐到近前来,与我细说细说可好?”
聂向槐下意识的往后缩了缩,她是很想编排聂向莹的不是,让公主对她心生厌恶,以后再也不召进宫里来。但是公主的脸色,她看得真切,若是再说那些话,定然吃不了好果子。
她支吾道:“公主,臣女也只是常听老人们这样说,告诫小辈们不可以胡作非为,否则恶果自食。”
“嗯,”安宁公主点点头,“希望聂二小姐谨记着老人们的话。”
聂向槐起身行礼,“臣女谨记。”再落座,她一字也不提聂向莹了,不管公主是否在看着自己。
安宁公主又看向聂向莹,在一片讥笑之中,她自逍遥安稳的吃着糕点喝着果酒,置身于世外,那一派洒脱真是叫人喜欢。
正好小姐们都请安过了,她索性来到聂向莹身边,“走,我有几句话要与你说。这儿人多吵闹,说话不方便,你随我到殿中去。”
聂向莹咽下嘴里的糕点,“是,公主。”
安宁公主拉着聂向莹的手,在一众宫人的簇拥下,走向不远处的楼阁。
众位小姐们惊奇不已,聂向莹除了那一张丑脸,到底还有什么与众不同的地方,能够赢得公主的青睐?
聂向莹清楚的很,所以一路淡定的沉默不语。
到了殿门口,安宁公主看了眼小花园,然后猛地将聂向莹推进半开的殿门。
聂向莹刚站稳,殿门已经关上了,公主没有一同进来。
她环顾一圈四周,殿内安静的没有一丁点声音,她沉声问道:“居然要我如约来见,为何现在不肯现身?”
“哈。”一声轻笑,帷幔被掀开,一个挺拔颀长的身影自后面出现。
“果然是你。”聂向莹看到齐玄煜没有一丁点的惊讶。
齐玄煜打量着眼前镇定的过了头的少女,招了招手,“过来吧,要你医治的人就在这里。”
聂向莹抬脚便向他走去。
齐玄煜道:“你不好奇我的身份?”
聂向莹看他一眼,“与我有什么关系?这桩事完了,希望我们再也不要见面了。”
“我有这么可怕吗?”齐玄煜问道。
聂向莹走到他跟前,站定了,才开口道:“我是怕麻烦。”
齐玄煜勾唇笑了笑,往后退了半步,给聂向莹让开一条道来,“聂小姐,请吧。”
聂向莹看着他身体与帷幔之间的那道缝隙,哪怕是个小孩儿,也难这么挤过去,要说这个人藏了什么龌龊心思吧?除非是个瞎子,看不见她这张恐怖的脸,否则不大可能。
实在是个难以捉摸的人,这意味着会是个大麻烦。她心里这么想着,抬手掀开另半边的帷幔,走了进去,然后一眼就看见躺在贵妃榻上,奄奄一息的男人。
“就是他。”齐玄煜抬了抬下巴,示意聂向莹。
聂向莹走过去,榻边摆着一只药箱,各种剪子、银针,还有常见的药物都有,看来他们也是有完全的准备。
她转而去看榻上的中年男人,只见他面色青紫,十指指尖发黑,她又扒开他的眼皮子看了看,“瞳孔有涣散的征兆,将死之人。”
齐玄煜道:“是,他被断言活不过三天。”
聂向莹双指搭在中年男人的脉上,闭眼细细辨别脉象。
齐玄煜看着她认真的神情,可怖的瘢痕似乎变淡了,整个人身上有种令人瞩目的光华。
他心中称奇。
聂向莹又从药箱中取出一枚银针,在火上烤了烤,刺入中年男人的指尖。
血珠子冒出来,瘆人的黑色。
她用手沾了点,闻了下,正要再用舌头舔一下,忽地横斜过来一只手挡住她。
“有剧毒。”齐玄煜道。
聂向莹摇头笑道:“无妨。”说着,推开他的手,舌尖轻点了下手指上的血迹,随后叹了口气。
“怎么,救不了?”他没有太多的失望,毕竟这个人连药王都束手无策,更何况一个十多岁的姑娘。
聂向莹睁开眼,平静的望向齐玄煜,“不,我有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