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寺的日常生活起了很大变化,最初还只是放学后会经常忍不住要去那栋郊区别墅,看看他父亲是否会回到那里。
后来他试过在周末潜进去,然而白天不行,那里的保安系统远超过了他自己家。看来各方面都说明,相比于他这个亲生儿子,他父亲更在乎那个女生。
接下来一年,萧寺从傅伯口中,问到了更多殷欣语的信息。他知道他的父亲有两位义兄,他去过墓地祭拜。听说殷欣语是柳二伯的大女儿时,萧寺同样对姓氏产生了怀疑,得知是他父亲让她改为母姓后,萧寺认为他父亲是多此一举。
既然这么不喜欢她是柳伯伯的女儿,干脆让她改姓萧不是更合适吗?
经过长期观察后,萧寺证实了大部分傅国斌告诉他的事。殷欣语几乎不离开那个小别墅,室外活动只有在他父亲在场时。外出更不用说,他父亲会全程陪同,都是些封闭空间,像游乐场这种就不在外出活动列表内。
漫长的等候期过后,萧寺对他的父亲绝望了,他相信他不会再回家,他不会在意他有个儿子,除非,他不再有个养女。
等待不适合他,萧寺决定有所行动,就在他十岁生日那天。
上天赏脸,那天傍晚浓云滚滚,盛夏里下了一场大暴雨。阴暗的天色帮了他的大忙,他如愿潜进了殷欣语的伊甸园。
他知道他爸今晚有应酬,最快也要九点才能回来,因此他有足够的时间完成他的计划,并且逃离。
萧寺带了能划开玻璃的钻石,不过运气好的在二楼找到了没有关的窗。他进去的房间很显然,和他遇到殷欣语时一样,那是一间练功房。
他有兴趣参观这里,不过要在结束他挂心的事之后,无声无息下了楼,他看到一楼客厅亮着灯。
萧寺小心翼翼靠近那里时,背对着他坐在沙发上的人,开口说了话。
“这就是他不让保镖进屋子的坏处,任何事都有两面性。”
萧寺不知道她是不是在跟他说话,还认为她说的内容和她的年纪实在不相符。
殷欣语站起身转身看着他的方向,“我们去二楼比较方便,练功房有隔音效果。”
萧寺呆在那里,她怎么发现他的,为什么要带他去那里,他都惊讶。没脑子地跟上去时,萧寺才发现她没穿鞋,她穿着一件单薄的白色连衣裙,赤着脚。
“稍等。”殷欣语在萧寺跟进来时,正站在衣柜前。
萧寺关了门,转身看到她背对着他脱了裙子,换了武术服。她很纤弱,很白净。房间里很暗,但勉强能看清。
换好后,她站在房间一侧,示意他可以发起攻击。
萧寺不敢轻敌,看来她也是从小习武,或许是他父亲的主意,又或许是她为了讨好她的养父。
前三次的攻击都被化解后,萧寺考虑直接拿出他带来的秘密武器。
殷欣语还是面无表情,“你想杀我,就应该比我强。”
萧寺拿武器的举动暂时停止,他没想到她看懂了他的来意,还邀请他到这种会隔音的房间。至今保镖都没有冲进来,说明殷欣语没骗他。
他恨她,同时无法理解她。
临时性的比试进行了很久,感觉有光照进留着一条缝的窗帘里时,殷欣语没有再还击,她放弃了抵抗。
萧寺敏感地察觉到了同一个线索,击倒对手后,他快速从后口袋掏出了中型弹簧刀。
弹开刀身后,萧寺停顿了一小会,他看到她仍旧没有任何情绪,除了长时间运动带来的汗水,让她额前的短发有些贴在额头上。
她还是很好看,就连没有表情的模样,也特别好看。
就是这个迟疑的对眼期间,有人撞开房门,冲进来控制住了萧寺。
“找到大小姐了。”
几乎是同时,萧炎进来开了灯,看到掉在地上的刀时,他冲上去就扇了萧寺一巴掌,直接让十岁的孩子嘴角出血,半边脸都红了。
“小畜生!”
保镖这才发现自己抓着的人,正是自己的小主人。在萧炎下一个动作是掏枪对着萧寺时,惊诧出声叫了句,“老板!”
萧寺难以置信地抬头望着自己的父亲,他甚至没能流泪,冲击太大,他根本无法反应。
绝望,是他唯一的感受,而非恐惧,疼痛,难受,伤心,任何其他。
殷欣语起身拉了萧炎的左手,萧炎这才回头上下检查了她是否有受伤。看到女孩对他伸开双臂,萧炎想要抱她时,才想起右手里的枪。
他收起枪抱起了殷欣语,如旧搂住他脖子的人,开口说了话,“我今年生日不会外出,礼物能是放过弟弟吗?”
她至今还不知晓萧寺的名字,不过她知道他是谁。
看了看还被双手反剪在身后的儿子,萧炎抱了人出去时对保镖说,“帮我好好管教下这小子,打到他明白什么是害怕为止。”
殷欣语在萧炎脸上亲了下,表示感谢他额外开恩。离开房间时她回头看了萧寺一眼,仍旧从他眼底看到浓浓的恨意。
她明白他为什么恨她,他的父亲总是在照顾一个外人,还为了一个外人拿枪指着他,换做谁都无法不恨她。
“你应该在客厅等我的。”把人抱回房间后,萧炎才不轻不重说了欣语一句。
“对不起。”这就是他进门后立刻让所有保镖到处搜的原因。
“不,不是你的错。”萧炎把人放在床上后,忍不住吻了他的小公主。
伸舌头的亲吻,这是第一次。欣语感受到他的不安和恐惧,他很害怕失去她。而他现在做的事,同样让她害怕。
萧炎甚至没问她为什么穿着武术服,就放了她去洗澡换衣服,而后他重新回到了刚才的地方。
发现保镖在敷衍他的命令,潦草地掌控好力度地帮他教训儿子时,萧炎推倒人,狠狠踹了他一脚。
萧寺一瞬间就感觉到呼吸困难,保镖也听到骨头断裂的声音,那毕竟是个才十岁大的孩子。
保镖立刻就抱起萧寺说,要带他去就医,快速逃离了自己的老板。他不知道老板若是今晚打死了小少爷,会不会后悔,但他不能眼睁睁看着这种事发生。
“我断了两根肋骨,好在还小,骨头生长很快,没几个月就又活蹦乱跳了。”萧寺说完这句后,喝了茶,好像不打算再开口。
沈卓明白,他们和其他人不一样,同类型的伤,总是能比别人好得快。包括新年时萧寺故意拖延离开沈家的时间,他也心里有数,只是没能拆穿他。萧寺宁可一再让伤口流血都想留在沈家,他无法做那样残忍剥夺他短暂休憩希望的人。
他早在那时就猜到萧寺和欣语的日子过得不好,比他能想象到的要糟糕数万倍。今天听了这样的十岁时的往事,才知道那完全不是他能想象到的生活。
“所以你们的初次相识,是你去杀她?”席余试着轻松说出这句话,却感觉喉头哽得发疼,眼泪都快涌上来。
萧寺笑了下,看着她耍宝,“有没有很酷?”
“简直是……酷毙了。”凌云试着调节下气氛,可实在太凝重,他挽救不了。
萧寺站起身,“我想,你们今天也不想再听到更多,我把席余还给你。”
萧寺走后的茶室又沉默了很久,席余完全没了解释刚才事情的心情,沈卓暂时也不想追究。
天知道,他十岁的时候,最难过的事情大概就是要练武,游戏时间很少,没什么空去交朋友,而且父亲不允许他广交朋友。凌云想着这些,实在无力拯救被难受淹没的另两人。
“我…以后不会再说,不让你跟萧寺走得太近。”沈卓那晚带了席余回沈家留宿,抱着人什么都没做,最后只说了这一句。
她以前虽然不知道这些事,却似乎看穿了萧寺的脆弱,她总是心疼他,或许是因为他在她面前,会表现那些需要她安慰的线索。
席余摸了摸他一直僵着的脸,“说不定这正是他的目的呢?”
“那我就上他这个当。”沈卓把人又往怀里抱紧了些。
席余感觉他们的心,在这一刻贴得特别近。她喜欢的人,虽然不太需要她照顾,却总是能照顾着她的情绪。
那之后,席余做了更多尝试,想跟欣语接触。例如下课后找她问知识点,虽然她根本没有疑惑。还比如,有事没事想约她一起做些什么,哪怕是一起去食堂吃午饭,或是一起去买奶茶。
欣语大多都没有答应她,仅仅在席余每次都帮她多买一份下午茶和小饼干时,默默接受了她的好意。
席余找沈卓打听过,所以每次都送的是英式红茶,看得出来,课间喝茶的欣语,应该很满意她的选择。
她找萧寺问过后,才知道,欣语的行程很忙,除了在学校任课的时间,她大部分时候都会回到她在b市那个牢笼,陪着他的父亲。
对席余来说,所有萧炎在的地方,对她的姐姐而言,都是一个个华丽的笼子。
在她为了这些事忙个不停时,许久没有联系的师清晴给她打了电话,说是任非凡发了个很可怕的短信给她,说是要自杀,让席余去找他,还设定了时限。
那天是四月底的周末休假,席余去了沈家,原计划再试验一次探索背上秘密的行动。
看到师清晴转发过来的短信后,她立刻让沈卓送了她回学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