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盘棋,你想下多久。”易慕白坐在夏渊末的对面。
易慕白执白子先行,夏渊末执黑子拒后。
偌大的青楼,只剩下这两个人都是披着头发,像是闲居的耄耋老人,一壶茶,一方净土,一盘厮杀,一篇闲话。
“既然是下棋,当然要分出了胜负,才能停手。”夏渊末执黑子,尾追堵截。
“你堂堂的人皇陛下要跟一个小孩子,分个上下高低,又有什么用呢,你不曾记得了,当年你说过,涤荡妖魁魔魂才是你我的己任,也是必生的追求,一统三族,这是我们的使命。”易慕白执白子,稍退一步,海阔天空。
“他在我眼中可不是小孩子,能让盗宗李苍耳俯首帖耳,能与妖族和魔族的公主交情不浅,能笼络今年两族的比试的前十位的人心,最可怕的是他会五行之火,他是道祖一般的人物,纵观人族至今,除了妖族的长生圣者和道祖,还有谁能以五行之火修行,他是天道者。那么若说天道赋予了他能修五行之火的天赋,而且还是生在了萧家。我不敢揣度天道的意思,但我也不允许,天道亡了夏家的天武。”夏渊末面目狰狞的说着心中所想,而他也不得不这么想。
夏渊末落子的手,都不禁的抖动着,易慕白深处右手按在夏渊末执子的手指上,帮他放在了,他想放的棋盘的位置上。
夏渊末落子,正好吃了三颗白子。
“你我之间,我不知现在是兄还是弟,是君还是臣。”夏渊末说道,也不管棋盘上白子的颓势,继续排兵布阵。
“你是我的兄长,一生都是。”夏渊末平静了下来。
“兄长,我们两人曾经都有一个兄长,天岳兄长,如今还不是背负着骂名,反叛的罪名不还是镂刻在了兄长的身上。现在,我倒是不敢信了,这天下,没有人能做你的兄长。”易慕白面无表情的说着,执白子以守为攻。
“你想让我为天岳兄长正名,洗脱冤屈。”夏渊末说道,执黑子寸步不让。
“不,问道不会威胁到你夏家的王朝,也不会谋害人族,他的天赋正好是人族之幸,也许他还是化解两年以后,人族与魔族危机的钥匙。你若是跟他较生死,那么我也不会与你论输赢了。今天,出手的还是当年的“倒萧派”吧,当问道踏入尚京的时候,他们就忍着没出手,就等着你的一声令下吧。”易慕白落子,大围之势已成。
夏渊末捏着一枚黑子,久久不肯落下,看着棋盘就还好像是在破这棋盘上残局。
“不是我容不下萧家的子孙,是我不敢想当年的寒门旧案,若是有朝一日,一把厉刀架在你的脖子上,随时能要了你的性命,你就不会这般劝我了,现在,你没看出来,萧问道已经成了盗宗和废都所在的以前寒门人的希望,我为何杀天岳兄长,当年你不知为何么。”夏渊末黑子落定,据理力争,即便是输,也不能输的太惨。
“当年是天岳兄长是棋子,也是弃子,而现在的我是棋子,也是弃子。我一生为天武南征北战,无一子一女,你可知为何。”易慕白落下白子,有退了一步。
“为何。”夏渊末落黑子静观其变。
“我怕我的子孙也会沦为棋子,最后的结局也会成为弃子。而问道孩儿,我已经看成了我的孙儿,你可曾将他看成天岳兄长的孙儿,或是你的孙儿。”易慕白再退一步。本是大赢的棋面,此时也算是小赢了。
“既然是一场博弈,总归会有弃子,我即便把他当成我夏渊末的孙儿,他也不会将我当成骨肉血亲的爷爷,当年能一举推倒萧岳王的人,我看看今天能不能探出萧问道的深浅。”夏渊末说着,静静的看着棋盘。
“他不过十三四岁的年纪,你想如何。”易慕白捏着白子,手指用力,棋子如齑粉般散落在棋盘上。
“只是输赢,并非生死。”夏渊末起身,离开了青楼。
易慕白看着棋面上的格局,只需再落一子,就能胜了。
易慕白走下地宫,看着匍匐在地上的小白龙说道:“不久以后,你就会自由了。”
小黑龙半闭着眼睛,看着那个自己恨透了的老人。却看到了老人眼中决绝的狠芒。
萧问道回到青风道院的时候,就看到蚤休躺在地上,气息倒是平稳,而蚤休的后背却有一处暗伤。一时半会儿好不了了,还得修养。
蚤休醒过来的时候看着萧问道说道:“那人的脖子上有一个心月狐的刺青,鼻音浑浊。不像是尚京周边的人,倒像是极北的人。”
萧问道将手中的丹药,让蚤休和陆斩服下。
屋外的雨水,渐渐的小了。
此时的萧问道也察觉到了这不过是个圈套,半夏是魔君的女儿,而魔君此时应该还在尚京城中,有人能将蚤休一步击倒,而且还是在魔君的眼皮下面,将半夏劫走的。
萧问道在盘算,盘算着是谁在谋划,是谁在此时对半夏下手。
一条条思路,瞬间就布满了萧问道的脑海。
昨夜是唐伯寅唤陆斩,让陆斩打听盗宗李苍耳所藏身的地方。
陆斩的一身伤,是谁打伤的,剑指唐门。
唐逝水已经去唐门,将近两个时辰了,而此时唐逝水肯定被困住了。
陆斩重伤,修为被废。
是引子。难道那双看不见的手,真的是要半夏么。
半夏是魔族的公主,也是魔君的掌上明珠。此时,半夏的消失,难道是人皇为两年后的大战做的准备,可魔君也绝不会,坐视不理,半夏被劫走。
那就是说,魔君此时并不在尚京或是人族。而背后的那双手,也知晓了这点。
独孤含寒去寻吴瑾萱求药,李卜也去了盗宗为陆斩求药。
看似是,调虎离山。
最后的目标,只剩下自己。
这盘棋,开局了。
不大一会,唐冰心来到了青风道院看到萧问道说道:“我四哥被我家老爷子,困在唐门了,老爷子亲自看管,独孤含寒本来要找瑾萱姐,到了杵云院一同却被人皇给唤走了,说是宴请妖族的公主,独孤含寒无法拒绝人皇的邀请。”
只剩下,李卜了。
“你要是有什么话带给我四哥,我带你传达。”唐冰心说道。
“恐怕,现在的你怕是也见不到唐逝水了。不过我倒是有一事相求。”萧问道说道。
“何事。”唐冰心问道。
“这房中,还有两个病人,希望你能帮我照料几天。”萧问道说道。
“放心。”唐冰心回道。
此时,小狐狸空空回来了,这场雨好似没沾染到空空的身上半分。
萧问道知道空空有了线索,但是他还是折身,天水坊,望灵楼。
等他到的时候,望灵楼已然是一片狼藉了,看来唐门真的的下手了,有打斗看起来却没伤亡,没半点血迹,不像是厮杀,倒像是“抄家”了。
折身城内的贺兰府,萧问道让府兵通禀一声,看贺兰汗青可在贺兰府中。
府兵从贺兰府内出来说道:“纳兰将军和纳兰公子一同去了冬闲山了。”
再过十日,便是踏入通玄仙府的时候,现在去冬闲山,一来一回,就得两天。此时再去苦修,灵力与体力经得起这般损耗。
萧问道嘴角挂起了一丝微笑,再去寻了璇玑宫白敬曲所住的院子,又是空无一人。
此时,那双看不见的手,已然是出来了,人皇夏渊末。
阳谋,正大光明的阳谋。
萧问道撇着头,看了一眼空空说道:“只剩下你和我了。”
疾步前行,随着空空的指引,直接就出了尚京的西门,一处险山峻峰。
披甲山,叠云门。
那黑衣人就坐在,叠云门的大门前,一壶花茶,几味佳肴。半夏靠在那人的身边。
“披甲山的叠云门,修的是吞金化石的硬功夫,筋骨似铁,皮如铜。这才算是入了门了。你想救她,就得拿出你的真本事。”那黑衣看着萧问道说道。
“出山迎客。”黑衣人喊着一声。
赤着上半身的叠云门的弟子,手持着五花八门的兵器。
“我先走了。”那黑衣携着半夏,就往山中飘去。
空青剑,出窍。
剑尖有近及远,一番激战。这叠云门的弟子的炼体之术,倒确实是硬功夫。
空青剑是当年萧天岳用的名剑,刺不透这寻常叠云门的弟子,看来还是修为不够。
吞金化石,这叠云门的子弟不会是,以炼器之道,来修道吧。
萧问道脑海中,惊鸿一念。
当年,在魔族神山魔狮山上,金化极,曾受萧问道淬金术。以五行之火为引,金气化之,融天地之金气,炼浊世之重器。
离火出,一粒的离火,落在这叠云门弟子的兵器上,瞬间就化为金气。
萧问道将这般金气,揉捏在双掌之间,淬金术。
一息成器。一座巨大的铁网就笼罩在了这一群叠云门的弟子身上。
“这一息成器,他的师父会是谁,不是说他修的是五行之火么,这炼器一道也已然炉火纯青了,我修了五百年的炼器一道,也不曾见过这样的人。”一位身着韵白色道袍的老人说道。
他身旁站着一位身着深红色华服的男子,一头银发,引人注目。
“我虽不知道他的师父是谁,可这般造诣,却是可惜了。”那红衣人说道。
“难道偃月候,也阻止不了么。”老人说道。
“我知道你有了惜才之心,只可惜我也爱莫能助。”偃月候说道,转身就下了披甲山。
山里的夜,总是凉如水。
这也是炎热的仲夏馈赠给一天劳累的人们的。
一处偏僻的山村,一个简陋的茶肆,一壶茶叶粗糙的泡的大碗茶。
那位黑衣人,就坐在那间茶肆里,半夏还是不醒,闭着双眼。
“你追了我三天,正好我这有一壶茶,可以慰风尘。”那人倒了一大碗茶,茶碗里还飘着大大的茶叶,细看之下还能看到茶叶上,虫蛀的虫洞。
萧问道坐在他身边,一饮而尽。
“她没事吧。”萧问道看着半夏说道。
“有我,无事。”那黑衣人回道。
这可真不像是绑架者与营救者的对话,萧问道看了一眼那人脖子处的刺青,一只狐狸的脸,像是一颗心形。
倒是像小狐狸空空的样子,有几分神韵。
“你这只狐狸从哪来的。”黑衣人问道。
“你是唐门的人。”萧问道也问道。
“唐门有千秋的底蕴,可还不能让我卖命。”那黑衣回道。
“我这只狐狸是我的家人,从小就陪着我。”萧问道回道。
“你知道这是哪儿么。”黑衣人说道。
萧问道看了一年周围的景色,倒是有几分像是不正山下的那个小村庄。
“像是我曾经的故乡。”萧问道说道。
“而这就是我的故乡。”黑衣人说道。
萧问道挂起一丝微笑说道:“看来你还是有私心。”
那黑衣人转身,就朝着一座山峰走去,萧问道向前走的时候,看到路边一处石碑“溪公山”。
一阵厮杀,从山顶的山巅传来。
“看来他真的有私心啊。”萧问道自言道,拾阶而上。
云中鸡犬,
无心百里风光。
山外青松尽颠怪,
不理功名。
一语未尽,
杯莫停。
人已尽,
天无晴,只寄逍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