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边关凛冽的海风刮到次年的三月,陶沛瑶病情终于有所好转,仍在襁褓中的宸宸依旧惹人爱怜。
这天,听到一个消息。
柳仲书调任边关,已在两天前上任了!
逐期知道这个消息并没有马上告诉陶沛瑶,她直接就去了衙门。
她要亲口问一问柳仲书,宸宸到底有没有可能是他的骨肉?他们喝醉的那晚他们之间到底有没有发生什么?
虽然也曾犹豫,毕竟是未出阁的姑娘,这样冒冒然去找一个大男人问这些事,能想到多难堪便有多难堪,但是逐期并不惧怕,也不觉得丢脸,她只是以一种冷然的心态前去,抱着只是揭开谜底的目的。
只是想很简单直接地问一句,“有还是没有?”只要给她一个简单又直截了当的回答即可。
丢不丢脸难不难堪都只是别人认为的,她并不在乎。
边关的府衙也很简陋,看起来像是一座年久失修的房子,平常里人迹罕至,因为柳大人的上任才显得有了一丝活气。
柳仲书一见逐期整个人脸色大变,忙四下了张望着,压低了声音道,“你怎么来了?”
逐期不明所以,却也一时察觉大抵是出事了。
柳仲书一把将她拉进屋里,急急地说,“我这才到边关,暗里派了些人打探你们的住处,没想到你就找了来。”
“发生什么事?”
“你没听到风声?林家出大事。”
逐期跟着脸色一沉,“什么事?”
柳仲书似还有许多话要说,突然外面有人叫一声,“柳大人,圣旨到。”
逐期心中已凉了半截,柳仲书紧蹙着眉头冲她摆手,“你就呆在这屋里,别出去,别声张。”
看起来事态严重,逐期点着头,老老实实等着他出去接完了旨,见他更是一脸阴沉地回来。
“林长安通敌造反被朝廷收了监,这是举家牵连的罪名,林家小姐在逃亡,你和沛瑶怕是也不能免责,方才来的圣旨正是正式下令我在边关搜查你们的下落。”其实在动身来边关之前柳仲书已隐隐猜到被委派这个案子的人选是他,而圣旨当真随后就到了。
逐期一脸的不敢置信,“怎么……回事?我爹怎么可能通敌造反?!这是不可能的!是不是有奸人……”
柳仲书摇着头,“别问了,朝廷的事谁也不可能知道真正的真相,趁还没有人发现你们之前你尽快带你娘走!一旦被发现我不但保不住你们还要亲手将你们逮捕带回皇城。”
看她一脸茫然的表情,柳仲书又急道,“我今日命人备一艘船,你和你娘连夜赶往郦国。”霁国的人马再怎么翻了天地搜查也不可能搜到郦国去,她母女俩只要出了海就安全了。
“郦国?”
“你放心,我会打点好郦国的关卡,霁国郦国两国的子民在外形上分辨不出,而且两国相邻民风也差不甚远,你们在郦国很安全。”
逐期一时还想不到说些什么,柳仲书催促道,“快点,快回去收拾收拾,你在我这里也不安全,虽然衙门里都是我带过来的人,但也得防着有朝廷的眼线。”
逐期似这时才恍然大悟,于是也顾不得再说什么一路匆匆跑回去。
宸宸!
宸宸还这么小!一定不能让他卷进这场灾难!
这真的是一场灾难,逐期甚至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她只知道现在要逃命,就是远走高飞,有多远就走多远!
月夜寂无声。
波光粼粼的海面上,海浪拍打着海礁,一浪推着一浪,片刻也不停歇,像要推着人不停地往前走。
岸边一个隐秘的码桩边停泊着一艘黑色的船只,高高的桅杆矗立在坳黑的夜空中,柳仲书安排得十分妥当,因为是远渡,只有大船才安全,小船怕是划不到半程就得被风浪打翻掉。
船上备足了干粮和水,船夫少得可怜,只有两人,因为怕走漏风声,一切便也只能从简。
但是柳仲书竟还想到怕船夫回来霁国后出事便也安排了两个船夫的家眷一同上路,给了一笔钱,两家人去了郦国后便在那边定居不许再回来霁国。
也许……柳仲书对陶沛瑶也是一片真心,逐期有时候这样确信,只是造化可笑,命不由人罢了。
逃走的过程竟异常顺利,直到逐期两母上了船都没有任何追兵,没有想到当初远走边关的原因现在竟救了她们一命,因为南边关临海,出逃竟也因此而变得简单许多。
然而,逐期并没有打算和陶沛瑶一起离开霁国,她想回皇城找婉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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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夏时分,皇城内依旧一片繁荣。
入了夜,高高的城门紧闭着,里外重兵把守,连一只苍蝇都飞不进去。
四下里黑漆漆的,高高的城台上点着的夜灯照不到地面,城门旁边的皇榜上还贴着通缉林婉之的告示,只是在黑夜里根本看不清楚告示上的内容。
而皇城宫内,灯火通明。
庄严的宫殿在夜里丝毫不减肃穆之气,侍卫来回巡夜,宫女嬷嬷们为各宫的主子忙进忙出。
宫内偏静一隅,一个单薄的身子跪在夜色里,头上顶着映主子最钟爱的长颈青瓷花瓶,不知道跪了多久,只是清楚地看到她高高举着扶花瓶的双手抖得厉害,在朦胧的烛光里,她的脸色苍白得像鬼。
林婉之不单止双手抖得厉害,她的膝盖也已经肿得像馒头一样,当然,无论谁像这样跪上一天情况也不会比她好。
仅仅只是因为走路的声音大了点,那个映主子竟然罚得这么重,她凭什么?!
不过是一个失了圣宠的过气的美人罢了!
林婉之越想越愤慨不甘心,突然背后有人尖叫一声,“喂!你给我小心点!”
同时,“砰”一声,林婉之手上一抖整个花瓶砸在地上。
两个人同时一震。
屋内传来映主子贴身嬷嬷低沉的声音,“发生了什么事?”
林婉之双手双腿不自觉抖到她几乎要昏厥,此时脸色煞白,她转头愤怒地看着那名宫女,“你鬼叫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