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然笑的勾魂动魄,但是看在程锦眼中却显得有些僵硬。
“然然……我们聊聊吧?”
聊聊?他们之间还有什么可以聊天的话题么?
穆然保持着微笑时间久了,脸上的肌肉有些酸痛,终于绷不住了,沉下脸来:“程锦……”
“妈妈,妈妈……你要去哪?”一声稚嫩的童声响起,打断了穆然即将出口的话。穆然看着朝她跑过来的小女孩,下意识的看了一眼程锦,好不容易平复的心脏木然加快,就好像是做贼一样,生怕事情败露,被人抓到。好在程锦看见小蒲英的时候眼中只是快速的闪过一丝惊诧,伴随着一点穆然看不透的黯然,脸色也阴沉了不少。随后面色就恢复了平静,只是呼吸有些加重,没了一开始的淡然,连笑容也定格在了嘴角,还来不及收起。
穆然故意没有提及小蒲英的名字,只是用“你”来称呼自己的女儿:“你怎么过来了,怎么不陪陪外祖母?”穆然给小蒲英起的名字,中文是“蒲公英”的意思,她不想让程锦觉得她是因为当初放不下他而给自己的女儿取的这个名字。
她不想在程锦面前露出小女人的一面,她怕一说出口,这次见面自己就会落在下风。别看穆然平日里淡淡的,但是个骨子里很要强的女人。
这是他们分别六年来第一次见面,穆然不想让程锦知道她过的不好。
“祖母身边有很多人陪她,我来陪妈妈!妈妈一个人出门我不放心。”
穆然对着小蒲英露出宠溺的微笑,朝小蒲英微微扬了一下下巴,示意小蒲英上车。
穆然发车的时候,忽然想到程锦还呆怔在那里,装作才发觉他存在似的,声音淡淡的道:“程锦,你如果没什么事,麻烦请让开一下!”穆然的声音很淡,虽然她说话一向如此,可是现在的语气已经不能用淡然来形容了,该是冷漠,语气里没有一丝温度,就好像面前站着的不是自己爱了二十年的男人,而是一个毫不相干的外人。
程锦好像没有发觉自己挡在了穆然车前的轨道上,只是呆呆的开口:“她是你的女儿?”似是不相信以前那个总是说要一辈子不嫁人,自由自在过一生的女孩,忽然有了孩子。
“对,我已经结婚了!你走的那一年我就已经结婚了。”穆然说完这些话,再也不想看到当初抛弃她们母女两的男人。一踩油门,然后倒车,换了个方向,飞速的离开了。她怕自己再多说一个只,多停留一秒就会忍不住抬手扇那个男人一掌。
都说爱一个人也许会是一瞬间,放弃一个人则需要七年的时间。穆然已经安然度过了六年零三百六十四天的时光,还差一天,自己就能彻底忘记他了,忘记那个曾经伤害过自己的男人。
可是老天爷却像是给穆然开了一个大大的玩笑,在她要忘记那个男人最后十二个小时的时间里又让他们重逢了。
穆然一边开车,一边捂着嘴又哭又笑,她现在不敢放任自己的情绪,不敢大声的苦也不敢大声的笑。可越是这样憋着,喉头就越是难受,有一种发泄不出来的痛。
穆然还记得当初程锦离开的那天,自己一个人在宿舍旁若无人的哭的昏天暗地,面对着空荡荡的房间,在黑暗里哭了整整一夜。
可是现在呢?时间好像夺走了她痛快的权利,硬是将她推向成熟的角落,任由喉头肿痛,泪水无声。
“妈妈,你怎么了?你是不是哭了?”坐在后面的小蒲英似乎感受到了穆然不断抽动着的肩膀,和鼻子里鼻塞似的抽动的声音。
“刚才有个不长眼的虫子撞进了妈妈的眼睛里。”穆然这样回答小蒲英。
实际上穆然对小蒲英一直心怀愧疚。今天看着他们两个近在迟迟,却互相不认识,心里狠狠的痛了一下。小蒲英一直渴望见到爸爸,但是在穆然面前,小蒲英一直表现的很乖,她从来没有在穆然面前提起过自己想念爸爸的只言片语。
小蒲英真的是特别的懂事,她知道自从她开始记事以来,眼中所看见的除了姥姥就是妈妈,是他们将她含辛茹苦的养大。
小蒲英还记得自己刚上幼儿园的第一天,报名的时候,看见别的小朋友都是在父母的陪伴下来的,只有她的身边只有妈妈,小蒲英就问:“妈妈,为什么别的小朋友都有爸爸陪,而我只有妈妈?”
小蒲英听到的回答是:“小蒲英有爸爸,只不过小蒲英的爸爸很忙,没有时间回来看我们。以后由妈妈陪着小蒲英。再也不要跟妈妈提爸爸了好吗?”
“为什么?我可以给爸爸打一个电话么?”
“不可以,因为爸爸走的时候很匆忙,没有带手机,所以我们联系不上他。等他想起来的时候,就会回来看小蒲英的。”
“如果爸爸一直想不起来呢?”
“那我们就忘了他!他也忘了我们。”
自从那天以后小蒲英就乖乖的再也不在面前问有关爸爸的事情。
穆然没有再回去,而是直接回了县里的妈妈家。路上穆然给妈妈打了一个电话,扯了个慌说自己有事不能去接妈妈回来,让妈妈自己打车回家,不必省那几十元钱。
妈妈在那头点头答应,又嘱咐了穆然一番,然后就挂了电话穆然听见电话那端传来的噪杂声,愣了愣神,电话都挂了好久,穆然还依然保持着那个姿势,心里忽然感觉有些失落,可能是她也不知道自己还在执着什么。
这一次见面也许是最后一次见面吧,以后不知道还能不能再见。
穆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逃,可是如果不逃,她又不知道该如何与程锦相处,这对她来说有些难。
穆然想过无数个与程锦相遇的场景,自己都是那个趾高气昂的模样,数落程锦的狠心,可是当有一天他们忽然遇到了,穆然忽然怂了,逃也似的跑了,带着一路的泪水。
这有些不像她的风格,好像刚才哭泣的那个人不是她,而是是另外一个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