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有人兮山之阿,被薛荔兮带女萝;既含睇兮又宜笑,子慕予兮善窈窕……”
钱塘西湖的渔家村水畔,小桥流水,惠风轻拂,吹起层层涟漪,荡漾着藕花深处。春雨轻敛去,惊得莲花颤颤,晕点了花香。
染绿堤瘦岸柳,渔舟唱晚曳开湖水。
一叶江舟上,一个老者轻轻划着船桨,一个鹅黄色衣裳的小女童坐在船头。
扎着两个小包子头,也不过十来岁的模样,白嫩的玉颈戴着一对双铃,眼角一颗泪痣,犹如最美的点装。
年芳十岁,绿鬓朱颜。满面笑靥,眉眼弯弯,粉雕玉琢。
纯净无暇如水中白莲,浑然天成的干净,不染纤尘。在微风的吹拂下,衣角翻飞。
歌声不绝如缕,邻家小女初长成,稚嫩的歌声,唱出了江南水乡最为动听的渔歌,入耳醉心。
如灞桥轻烟,丝丝扣入心弦,触动心底的软香。
“阿绣!”湖边岸上,一个粗布麻衣身形佝偻的老奶奶大声喊着她的乳名。
池绣的眼神亮了亮,迅速站起身挥着白嫩的小手,清脆的高声喊道:“奶奶!”
船到桥头时,待摇船人系紧绳索之后,她赶忙飞奔了去。
“老刘,真是麻烦你照看了,这孩子着实调皮得紧,我刚从山上摘完药草回来就不见人影了。”池奶奶拉着小丫头的手,笑着道谢,眉眼间盛着盈盈笑意。
“无碍,阿绣年小贪玩亦是难免,况且这小丫头讨人喜欢得很。”老刘用长满老茧的手的摸了摸池绣的小脑瓜子,她笑着吐了吐舌头。
继而他又说道:“我那混账儿子,至今还未娶妻,也不知何年何月,我这老头子才能抱上孙子哟!有她陪着我,我倒是生生得了许多乐趣呢。”语气先是带着些许恼怒,后又宠溺的看了看小丫头。
“如此这般便好。”奶奶掩着嘴巴笑出声回道。轻轻拍了拍她的脑瓜道,“跟刘爷爷说再见,咱们进城里去。”
风过无痕,话音刚落,池绣的眼中闪过星子,甜甜一笑咯咯作了别。
跟刘爷爷借了辆推车后,便缓缓驶向了京城。
帝都临安,有白墙瓦黛错落有致,雕栏画栋飞流屋檐,这里繁华如梦,芳草如英,是她极为期盼向往的地方。
下了推车后,池绣好奇的四下打量着这喧哗而人流来往的大街。
记得很小的时候奶奶带着自己来过一次,只不过爹娘不在后,就再没来过。
其实临安距离渔家村并不算远,虽然渔家村的范围隶属临安,但却是偏西湖一带,赶马到的话,只要半个时辰便可到。
多少深闺梦里,池绣都梦见自己走在临安城下,看着来往的路人们侃侃而谈。
在她的认知上,临安有醉宇轩楼,有醇香美酒,有美人如云,或许更会有雾里看花的迷茫。
人间的万马齐喑,那里有她未曾踏足的醉梦笙歌。
池绣的眼里耀着星子,睁着杏眼左看右看,是实打实的新奇,寻着记忆,倒真真还带着些许当年的模样。
“阿绣,你在这等一会,奶奶去去就来,千万别走远了。”池奶奶在一间货店停了下来,对她提醒后转身进了店铺里。
到底是孩子心性,抵不过好奇心,池绣还是缓缓的移开了脚步。
听着长街纷扰的叫卖声,闻着街边小吃散发出来的味道,池绣在街上最热闹的地方兜着圈子。
斑驳旧影与眼前景象交叠着,走在街上,一遍一遍回味着它过去的样子,如置身梦里。
……
另一边,一个身着绫罗绸缎的小女孩眨巴着明眸,拉了拉身侧一个面容冷峻的男子衣袖,耍小女儿家的脾气。
“清哥哥,我不想要什么礼物,我只要……”
“和嫣,我不想再重复第二遍。”男子皱了皱好看的剑眉,沉声打断。顿了顿,语气又放缓了问道:“看了这么久,真的没有什么喜欢的?”
明明还是一副少年模样,却有着成年男子的成熟和一身的尊贵气质。
固执如他。
于和嫣的眼神黯了黯,双手绞着丝帕嗫嚅着,自知表哥是不喜麻烦的,可毕竟今天也是她的生辰啊。
欲要继续开口时,大街上却忽然乱作了一团。
“让开啊!让开!都快让开!”
只见一个身形粗犷的男人架着马极速朝前冲去,高声吼道。街上的人们纷纷闪开,似是马儿受惊失控。
池绣站在原地,一双眸子紧盯着路边一旁小贩手里的一串红色小果子,新奇感油然而生,思绪正出神。
“死小孩,快让开!”粗汉暴怒。
池绣却迟迟不觉!
千钧一发之际,耳边一阵轻风迅速而过,身后有人飞快的凌空一跃,纵身一把狠拉过那个呆滞住的小女孩。
只觉眼前一阵眩白,还有一股淡淡的清香在鼻翼间回旋。池绣惊呼一声后,这会才注意到街上的情况。
原本热闹哄乱的大街转瞬沉寂下来,路人们皆驻足停留凑热闹看着他们。
马受到刺激停了下来,那骑马的粗犷男子愣是呆滞在原地,摸了摸头灰溜溜的走了。
“你没事吧?”待他放下了池绣后,随即语气淡淡的开口问道,不急不缓,一张俊逸青涩的脸上看不出喜怒。
闻言,池绣恍若大梦初醒。面色微惊,抬起头来,对上了那一双鹰眼,她摇了摇头想要道谢,张了张口却没说出一个字来。
人群里一片道好声和鼓掌声,称赞着少年的英勇。听闻铺外声响,池奶奶怀揣着不安从店里走了出来。
硬生生的挤过人群后,见所有人都围着自家孙女和一个少年抚掌道好,大体都明白了是个什么情况。池奶奶睁大了眼睛,瞠目结舌的不可置信,顿然间大惊失色。
慌忙踱步上前掰过了池绣,泪水夺眶而出,按着她的身体左看右看,呼吸急促略带哭声的问道:“阿绣,有没有事?有没有摔到哪?”
诚然这丫头不能让人省心。
“我没事!奶奶,你快看那,那个是什么东西?是不是用我们山上果子做的呢?”池绣摇摇头然后目光移开了,指着那边小贩手中的草木棒子上一串串红红的东西,歪了歪脑袋问道。
模样憨态可掬,尽显民间女孩无束的淳朴灵动。
“那个叫糖葫芦。”池奶奶无奈轻叹了一声,知道孙女没见过什么世面,好奇心太盛。心里不禁懊悔,本就不应这么随意带她出来。
转而看向了晏君清,看他衣着,锦绣华服,腰带白玉佩,自带一身的凛冽气度,想必是有钱人家的公子。
年老长着褶子的脸上慈笑着,尽是感激,哽咽颤着声,“谢谢你,孩子。谢谢你救了阿绣……”
“举手之劳,无需言谢。”少年淡淡的不以为然,提点问道:“你们不是城里人吧?……城里难保纷乱,还是要多注意些。”说着,眼风还轻扫过了池绣的小脸,极其细微的勾了勾唇角。
生于皇家的他,还从来没见过这么有意思的小姑娘。
不知是嘲弄还是何意,看得池绣暗自有点不舒服。
“我们的确不是城中人,我们住在城郊外的渔家村。”
池奶奶刚说完,池绣便马上接道:“多谢大哥哥的救命之恩,阿绣感激不尽!只是……你为什么要一直盯着我呢?”
池绣无畏的抬起了下巴仰视着晏君清,几分戏谑,略略停顿,故作疑惑的看着眼前的少年。
听闻她猝不及防的话,池奶奶眼里闪过了一抹尴尬的神色。抽了抽嘴角,不好意思的看了几眼晏君清,见他没有多大的反应,便松了一口气。
略带几分怒意拉了拉池绣的手愠道:“你这孩子瞎说什么?!”
“本来就是嘛!”池绣撇了撇嘴角,不满的撅起粉嫩的樱唇小声嘟囔了一声。
她一向实诚耿直,爱直接了当的说实话。
此时,一个身着华贵的女孩绕过人群走上前来,与池绣一般高的个头。上下打量着这个出言不逊的黄衣小姑娘,看着她简朴的衣着后蹙了蹙眉。
转而抬眼对着身旁的男子闷闷不满道:“清哥哥,我们走吧。”
晏君清眯了眯狭长的凤眼,眼神里有过淡淡的玩昧。扬眉勾起红唇,“嗯。”
说罢,待他二人走后,看热闹的人群也逐渐散了去。池绣也忍不住了,扯了扯池奶奶的衣袖,“奶奶,我要糖葫芦。”
池奶奶无奈的摇了摇头:“你这孩子。”无声的叹了口气,嗔怪她几句后,也就应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