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了就好，来了就好啊……。”

昏暗的山洞中，瞎眼老者枯瘦的身子激动的发颤，就像一片在风中摇晃的枯叶，令人担心他会不会就此断过气去。

“铁大哥，你，你还记得我吗？”一道因为喜悦而显得有些沙哑的声音响起。

“嗯，听声音来甚是熟悉，让我想想，”瞎眼老者顿了顿，试探着道，“莫不是铁山？”

“铁大哥，你受苦了……。”闻得此言，说话之人便已泣不成声，就像一个孩子般大哭了起来，一时间，山洞中的气氛很是感伤。

秦允凡和吴青松对视了一眼，旋即都有些无奈，这还是当年那位可止小儿夜啼的刑罚长老，不动如山的铁山长老吗，怎么看起来跟个孩子一样，他二人眼角也有些湿润，特别是秦允凡，不多时，眼泪便模糊了面颊。

山洞中共来了三人，其中二人便是秦允凡和吴青松，另外一人，鬓发斑白，胡须雪色，笼罩在一件灰袍之中，却有一股傲然的气势，极容易让人联想到铮铮铁骨，宁折不弯等字眼，正是秦允凡二人请来的那位当年被罢黜的长老，铁山，相传他刚正不阿，在一次事件中竟和村长顶撞，丝毫不顾从小一起长大的友谊，赢得村民一致称赞，但不幸的事，在一次执法中出现纰漏，被村长剥夺了长老之衔，这就是轰动一时的废黜事件。

……

秦允凡走进山洞，把怀里的木柴放在了地上，又往火堆中扔了几块，橘色的火舌翻滚着，不一会儿木柴便噼里啪啦响了起来。

木柴缓缓烧着，山洞里静悄悄的，除了持续了许久的苍老的抽噎声，那里面不知包含了多少痛楚、悔恨和不甘。

“哎呀，我这不是没事吗，你快些收了眼泪，都这么大人了，也不怕让孩子们看了笑话。”瞎眼老者伸出枯如柴棍的手指，摸索着，擦去了那湿润的痕迹。

“村长，都怪我们这些老东西瞎了眼，竟然让那个混蛋害了您，我们都是罪人呐。”说到此处，看着面前之人空洞的眼眶，对比当年那潇洒高大的身影，老人泪水竟又有决堤的趋势。

秦允凡和吴青松对视一眼，皆是感叹这被罢免的长老真是性情中人。

“切莫再哭了，来，二哈，你和青松一起坐过来吧，我给你们讲讲当年发生的事，这可都是锤石村的秘辛，不能外传的。"

毫无疑问，瞎眼老者的身份坐实了，他才是真正的铁师傅，也是真正的铁村长！

“十年前，故人来访，”说到这里，铁村长对秦允凡微微笑了笑，他的声音仿佛有某种魔力，好似回到了十年前的那段岁月……。

……

“当家的，今天是什么好日子吗？可许久没见你穿的这么隆重了，压箱底的衣服都给掏了出来。”美貌的女人帮自家男人披上了那件许久不曾穿过的外套，细嫩葱白的手指理了理上面的褶子。

那是一件银白色的狼皮制成的外套，是女人的巧手做成的，银白色的皮毛光洁顺滑，摸上去有种爱不释手的感觉，这可算得上他二人的定情信物，意义非凡，可就结婚的时候穿过哩。

那是男人在锤石大会上的战利品，后来送给了这个全村最漂亮的女人，最后才促成了二人的好事。

想到这里，漂亮妇人的脸上染上了一抹红晕，似羞似喜，便是将那早晨的朝霞都比了下去。

男人看的呆了，忍不住道了一句，“你可真好看，和当年一样。”

女人大羞，轻轻锤了锤男人胸口，嗔道：“就会说些好听的话来哄人，都老夫老妻了，也不嫌害臊。”

男人大笑，娶到女人，算是他上辈子修来的福分，笑罢，男人又道：“你可还记得我当年跟你提起过的那位兄弟，就是我在外闯荡时结识的那位。”

“啊，你说的是……。”女人惊呼，那可是位大人物，他听男人说起过，当年还和他一起拜过师，学过艺，自己平日里就当做笑话听听罢了，想不到竟是真的，女人为男人能够结识这等人物自豪了一下，毕竟，那位可是那个世界的大人物啊。

“对，就是他，哈哈，当年他还叫过我一声大哥呢，而且和我同姓，叫做铁锤。”男人乐呵呵的炫耀道。

“快些别说了，仙人的名讳也是能随意提起的吗？”女人恼了他一眼。

“哈哈，没事的，他人很好，还说今日要来看我，而且，难道他大哥还叫他不得，说起来，他还要叫你一声嫂子哩。”女人面上露出红晕，就要拿起刚纳的鞋垫拍他，男人笑嘻嘻的躲开了去，边躲边道，“又给儿子纳鞋垫，都没他老子什么事了，等他回来，看我回来不打他屁股。”见女人还要追他，男人赶紧出了小屋，办正事儿去了。

“这个死人。”女人跺了跺脚，骂了一句，心里却是暖洋洋的，推开窗户，空气清新，阳光万丈，今天是个好日子，女人找了个木凳，继续纳着鞋垫，却听见房门吱呀一声响。

“怎么又回来了，你这死人，又忘了东西吧，哼哼，这次可别想我给你找，自己寻去。”女人背对着房门，娇哼了一句。

背后却无人答应，女人有些纳闷，正打算说话，却发现自己的粉臀上多了什么东西。

女人大羞，面上飘上两顿粉霞，拿着鞋垫打掉了身上的大手，骂道：“你这人，大白天做什么怪，待会儿要是让儿子看到了，怎生的了。”

背后仍不说话，女人大惊，急忙转过身去，却发现自家男人正笑眯眯的看着她，只是身上没有穿那件银白色的狼袍。

“你要做那事，也不挑个时候，这可还是白天。”女人又气又恼，低声说道，娇俏的耳尖绯红。

“哈哈，现在正是时候。”那人呆了呆，女人的美浑然天成，那娇羞的模样便是天上最好看的云朵也比之不上，作为色中饿鬼，他哪里还忍得住，正要占些便宜，但女人听了男人的声音却是大惊！这，不是自家的男人的声音！呀，是他！

“你这家伙，快滚开！”女人又羞又恼，情急之下，狠狠地打了那人一巴掌，发出“啪”的一声脆响。

“贱女人，竟敢打我。”那人生气了，不过他看了看女人手中的物事，旋即又邪魅的笑了笑，“嫂嫂，你在给谁纳鞋垫啊？”

原来这人是男人的弟弟，村子人都知道，男人有一个双胞胎弟弟，不过整天不学无术，只会偷鸡摸狗，做些下流事，要不是他哥哥宅心仁厚，是村里面人人敬仰村长，他早就被赶了出去。

“要你管，小心我待会而告诉了你哥哥，叫他把你赶出村子去。”女人怒道。

“哼，你不说我也知道，不就是给我那侄儿纳的吗？你也别拿我哥吓唬我，他就是个老好人，只要我哭着求他几句，便也就过去了。”铁玉满不在意道，“我要是告诉我哥，是你勾引我，说不得，我哥他还不要你呢。”

“你，无耻！”女人怒道，不过他也知道自家丈夫的性格，要真告诉了他，顶多喝骂这贼子几句，绝不会赶他走。

“谢嫂嫂夸奖。”铁玉笑了笑道，“我说嫂嫂，你说我大哥那笨蛋有什么好，要我说啊，你还不如跟了我，保证你快活似神仙。”

“你，你这不说人话的狗东西，还不赶快滚出去，我要叫人了，你便是万分之一都及不上你哥哥。”女人也不管手上是什么东西，抓起来就丢过去。

“我，我不如他？”铁玉也怒了，猛地站了起来，“你凭什么说我不如他，他就是个笨蛋，傻瓜，我，我是不屑与跟他争，不然这村长，我做起来，定比他做的好。”

女人见这贼人耍起泼皮无赖的手段，心中有些惧怕，她只是个柔弱女子，斗起来肯定会吃亏的，便道：“你快些离开了，这事我就不告诉你哥了。”

“哈哈，我就知道嫂嫂舍不得我被那笨蛋骂的，不枉我在新婚之夜那般疼你。”铁玉大笑道。

“你，你说什么？”女人俏脸阴沉，她是真怒了，这可事关女儿家的清白，定不能轻饶了。

“哼，既然话都说到了这份上，我也不瞒你了，”铁玉眼中露出一丝淫光，脸上说不出的得意“那个晚上，我不停劝大哥饮酒，把他灌的烂醉如泥，你知道他酒量很差的，嘿嘿，然后我便换上他的衣服，……，所以啊，这儿子还不一定是谁的呢，哈哈。”

……

众人听到这里，互相看了看，神情里透着尴尬，这绝对是锤石村有史以来最大的丑闻了。

橘色火焰飘摇，印着铁师傅面无表情的脸庞，他语气很淡，似乎在叙述与他毫不相干的事情，只有秦允凡看到他袖子中紧握的手，才知道，他心情并不如想象中那么平静。

“但是，铁玉，我的孪生弟弟却不知道，当时我却正巧有事回家，把他的话听了个原原本本，哈哈，咳咳。”铁师傅大笑了好几声，激动下竟是引动了体内的伤势。

摆了摆手，铁师傅示意自己无事，继续道，“我愤怒至极，恨不得立刻就冲进去杀了那禽兽，我的牙龈被咬的出血，可我不能进去，绝不能！”

铁师傅发出一声痛苦低吼，仿佛受伤的野兽。

“我，我害怕把事情闹大，我是一村之长，若此事传了出去，我颜面何存，又将如何去面对我的父老乡亲，如何去面对死去的爹娘，我好恨，都是那个女人的错，那女人背叛了我，都怪她，我那么爱她呀，可她怎么能对不起我呢，都是她的错，我质问她！我逼她！我骂她淫贱，不要脸！肯定是她有勾引过我弟弟，否则他怎会背叛我。”

“最后，我不再回家，我不想再看见她，可后来我才明白，我怪的怨的，只是那个无辜的女人啊！我的妻子，因为我的怯懦，我的颜面，我的愚笨 ，上吊自杀了。”

后悔吗？晚矣！痛心吗？迟矣。

“那一刻，我心里好痛，就像丢了什么重要的东西，我心里好痛啊，好像被刀子一刀刀割啊，那么贤惠善良的妻子被我逼死了，我发疯了一样去找那个混蛋，那个混蛋竟然没跑，我掐住他脖子，他实力不如我，也不敢反抗，只要我一用力，那个败类就将永远在这世上消失，我杀了他以后，就可以去寻我妻子了，他面色酱紫，就跟煮熟的鸭子一样，可他不断的求饶，不断的求饶，告诉我他知错了，他该死，他罪有应得，他告诉我，我和他是血脉相连的兄弟啊，难道要为了一个女人杀死自己唯一的兄弟吗？”

“可是，我越来越用力，就在他要死那一刻，我想到爹娘让我照顾他，呵呵，我还是放了手，我让他走，可他说，还想最后敬我一杯酒，也不枉做了一世的兄弟，我，我答应了。”

“或许是上天对我的惩罚吧，哈哈，”铁师傅面色凄怆，缓缓道，“那是杯毒酒……。”

三人看着面前痛苦流涕的村长，一时间，默默无语，空气中的悲凉，久久不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