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边青山环绕,不时有绿水川流。牧马人卯足了劲,在高速公路上飞驰。
“陀淘,还有多久啊?坐得腰都疼了。”后排的林正拍醒陀淘。
“干嘛?早着呢,你不会看地图?”陀淘揉了揉惺忪睡眼,不乐意地回答。
“快啦,快啦,再有两小时差不多到了。”瑾萱看了看手机上的地图。
“睡睡睡!要下高速了,起了!”石海天一手把着方向盘,一手点了根烟,他是征得瑾萱同意才在车里抽烟的。
邱海璐中了金线天残,陀淘听爷爷说,大凉山里的千年五色杜鹃可解此毒。五色杜鹃长在哪里,没人知道。
陆仇每天用内力,护住邱海璐心脉,时间维持不了太久。
半个月内,必须找到解药。否则毒蛊攻入肺腑,大罗金仙也回天乏术。
石海天四人收拾行装,赶往大凉山,先要找到陀淘的爷爷,他是大凉山里最优秀的猎人。
否则,那么大的原始深山,花上三年五载,也象没头的苍蝇。
陀淘的家在乌拉乡马子村,从西昌出发,还有百来公里。眼下三点多了,再不赶路,天黑到不了家。
出了高速,按着陀淘的指示,拐进一条乡间公路,车子开始颠簸起来。
“队长!跑这么慢,啥时才能到我家!”睡了一路,愣小子精神十足。
“会不会说话你?啊?会不会说话?”林正狠狠敲了陀淘几个头皮。
“干嘛?”陀淘捂着脑袋,莫名其妙。
“海天,我没事,快点赶路吧,天黑就麻烦了。”瑾萱扭头对石海天说。
“明白了吧?说你傻还不承认,我们队长心疼瑾萱姐呢。”
“哦,可是慢了到不了家啊。”陀淘明白了,还是不甘心。
路面颠簸,他们三人摔打惯了,瑾萱柔弱女子,哪受得了啊?石海天故意放慢车速,没想到被拎不清的愣小子点穿。
日落西山,夜幕降临,四人一路前行。石海天憋着张脸,林正陀淘没敢说太多的话。
“到了到了,前面那些房子就是我们村。”陀淘指着前面零零落落的几排房子。
“爷爷爷爷,我回来啦!”没等车停,陀淘一个跳跃,往村子里的跑去。
石海天把车子停稳,和瑾萱林正走进陀淘家敞着的院门。这个院落没有想象中那么破旧,一排青砖围起来的矮墙,里面有三间屋子,正中的堂屋亮着一盏微弱的白炽灯。
陀淘扶着一位老者的胳膊,站在堂屋的门口,老者精神矍铄,古铜色的脸上布满深深的皱纹。
“爷爷,这就是我信里说的队长,他对我可好啦。”陀淘把大家一一介绍给爷爷。
“你们好,你们好,快进屋里来,山里凉气大。”老人把大家让进堂屋。
堂屋里空荡荡的,物件不多,土坯墙上挂了一把黑黝黝的弯刀,非常奇特。
当中的地上生了一堆火,火上支了只大铁锅,陀淘说那是锅庄,让他们不要碰到。
“大家不要拘束,我们家不讲那些规矩,随便些就行,你们先坐着,我弄点吃的去。”陀淘爷爷安排大伙入座,让陀淘倒了几碗水,去外面的厨房做吃的去了。
听陀淘说,他家是建昌卫将军的后人,后来明朝灭亡,迁居来了这里。墙壁上挂着的,是祖先的佩刀,当年杀敌无数。
陀淘的爷爷名叫驼子到,是大凉山里最厉害的猎人,在村里威望极高,大伙平时有啥拿不定的事,都找他出个主意。
不一会,老爷子端出酒菜,弄来好多野味,众人饱餐一顿后,围着锅庄喝茶。
“石队长,陀淘这孩子打小不懂事,多亏你照顾啊。”老人点了根旱烟,吸了一口。
“老人家说哪里话来,这小子聪明着呢。入伍到现在,立了不少功。”
“队长,你不是老说我笨吗?”陀淘又犯浑了。
“队长那是喜欢你才骂的,我看啊,你还真笨。”林正接过话头。
“他还打我呢,不信你问瑾萱姐。”陀淘往瑾萱边上挪了挪,估计是担心石海天又来打他。
“我们陀淘一点不笨,那些欺负他的人才是笨蛋呢,下次有人打你你告诉我。”瑾萱朝陀淘一笑,抬头看了看石海天。
“你小子又犯浑了是吧?上次禁闭还记着呢。”石海天一扬手,作势要打他,看到瑾萱的眼神,连忙把手缩了回来。
“爷爷你看,他老打我,上次还踹我一个跟头。”陀淘想起营救瑾萱的那天,被他在林子里狠狠踹的一脚。
“小淘子啊,队长哪舍得打你,那是疼你啊。石队长别见怪,我这个孙子打小死了爹娘,老头子也不会教育,说白了啊,脑子有点不开窍。”驼子笑眯眯地看着三个年轻人。
“老人家,陀淘是个好战士,他和林正两人,都是我的好兄弟。”石海天帮老人的茶碗里续了点水。
“爷爷,根本不是的,队长最近脑子不正常,有事没事老对着镜子梳头发,动不动还踢人。”
“哎哎哎,我说你小子是不是真傻啦?队长那天送瑾萱姐回去,脑袋被柱子撞坏了,你不知道?”林正狠狠敲了陀淘一下。
“以后啊,他要是再欺负你俩,就告诉我,对付他的办法,姐姐多的是。”瑾萱被陀淘说得有些羞涩,索性做个女汉子的姿态。
“林正!跟他一起犯浑是吧?回去统统三天禁闭!”他俩一搭一档,一个真傻,一个装傻,说得石海天恼羞成怒,这次回去非好好修理修理不可。
“对对对,两孩子不懂事,石队长别对他们客气,好好抽抽。”老爷子吐出一口烟幕,跟着帮腔。
“爷爷!”陀淘这么大人,居然撒娇。
“怎么当队长的?当官了耀武扬威是吧?”瑾萱板着脸训斥石海天。
“瑾萱,你也帮着他们,再不管束,这两个小子要翻天了。你看,哪次出来我不带着他俩?”石海天陪着笑脸。
“对了,我们这次来,一点头绪都没有,赶紧问问爷爷吧。”瑾萱扯开话题。
老人深深吸了口旱烟,脸色沉重起来,古铜色的脸庞,冰冷得象战士的盔甲。
他永远无法忘记,三十五年过去了,他一直在寻找破解金线天残的药方。
不想再有人被这可恶的天下至毒伤害,虽然心爱的妻子再也回不来。
老人的心孤单了三十五年,也充实了三十五年。
他是大凉山里最优秀的猎人,十七岁徒手搏熊,被族民们至今称颂。后来,娶了大凉山里最漂亮的女人为妻。
妻子美丽善良,族民们认定她是凉山女神下凡,嫁给大英雄,来拯救全族的。
说也奇怪,自打美丽的女人嫁入陀家,山里风调雨顺,五谷丰登,村民们的日子一天比一天红火。
大家更相信传说,传说中每隔一千年,凉山女神便会来凡间巡视,布施恩泽。
红红火火的小日子就这么过了几年,陀子到当爸爸了,妻子给他生了个大胖小子。
全村人都跟着高兴,凉山女神留后了,凉山女神永远留在马子村了。大家奔走相告,像自家得了子嗣一般。
驼子到的父母早先死于泥石流,留下他孤身一人,如今有了儿子,自是万分高兴。
转眼儿子周岁,初为人父的他冒着大雪,进山打了不少野味,请全村的人来家吃饭。
大伙围着篝火载歌载舞,男人们掖紧斗篷,坐在地上闲聊,孩子们欢快地在院子里打来打去。
美丽的妻子抱着儿子,靠在堂屋的木门上,看自家男人和一大帮大老爷们豪饮。
“咣当当”一声响,院门被撞开,两个裹着军大衣的陌生男人跌了进来。
众人上前一看,这两人都快冻僵了,一脸狼狈,看样子,被困在山里好些天了。
驼子到吩咐妻子端来热汤,喂陌生人喝下,把他们抬进来,放在火堆旁取暖。过了好一阵子,两个陌生的男人终于缓过劲来。
他们都是中等个子,面容清瘦,约莫四十来岁的样子。大伙的问话,都由皮肤稍白的男人回答,另一位黑瘦些,一直默不作声。
两人在地质队工作,进山勘探,遭了风雪,行囊在途中都丢失了。看到这里有光,好不容易才摸索过来。
那时候,外面的世界很疯狂,到处是穿军大衣的人们。驼子到常去西昌城换置些生活用品,见过那种热烈场面。
狂热的红卫兵们,手里拿着小红本本,热情高涨,稚嫩的脸庞泛着和年龄不相称的神光。
一批批足以做他们父亲母亲的人们,在这帮孩子面前低着头或是跪下,脖子上挂着大大的木板,接受孩子们的再教育。
马子村藏于深山,很少有这些穿着时髦军大衣的人类光临。外面的世界再热烈,村里人依旧象往常一样过活,日出而作日入而息。
篝火渐渐熄灭,时辰已晚,村民们喝得醉醉醺醺,陆陆续续各回各家。
风雪很大,两人身无旁物,行李也都遗失在深山。驼子到吩咐妻子,在堂屋支了两张门板,留他二人过宿。
美丽的女人拿出平时不舍得用的被褥,在木板上铺好后,进屋陪儿子睡了。
两个陌生男人喝了些热茶,跟驼子到寒暄几句,钻入软软的被窝。不一会,鼾声四起,看样子,有好些日子不曾睡到安稳觉了。
第二天,女人早起做饭时,堂屋里的客人已经不见踪影。两床被褥叠得整整齐齐,枕头下,放了三张一元面值的纸币。
院子里的地上,积了厚厚的一层雪,隐隐约约看得到一行脚印,印子很浅,不仔细观察几乎看不出来,想是两人的离开有一段时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