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别着急,听我把话说完。”
唐峰不去看唐意乔,就怕自己会愧疚,会难过,他故意看向门外,冷哼道:“你赶紧说,休想拖延时间。”
这个女儿长大了,还知道和他说道理,还知道对他说以前的事情,希望他心软,希望他改变他该欣慰的,但是他没时间欣慰,他要喝酒!
他这辈子已经毁了,就这样吧,家里他也管不着了,如果他们娘几个命好,就能活下去,命不好也怪不了谁了。
唐意乔看到他神色变化了许多,但最终还是变得冷漠,变得自私,她的心里一抽,蓦然自嘲起来。
她说的这些,真是一点用也没有呢。
也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他已经喝了三年了,让他不喝了,让他改变,怎么可能?
她承认自己有些异想天开了。
严肃了神色,唐意乔一字一句道:“爹把钱拿走,出去喝酒,以后别再对娘动手,也别吓着弟弟妹妹,咱们家没钱,一个月最多只能给你两回钱出去喝酒,如果爹还想要更多不好意思,家里没有,爹若是想卖了娘,想卖了我,想逼死我们,没关系,我去弄点毒药来,咱们全家一起毒死算了。”
唐峰是光脚的,那她就要比唐峰更加光脚才行。
他怕死,也怕这种绝望又惨烈的死,他宁可醉死,失意而死。
这点,唐意乔了解到,从唐意乔以前的记忆里,就知道唐峰是这样的人。
“你这是在威胁我?”
“算是威胁吧,其实我也不想这么和爹说话的,只是我实在是被逼无奈,爹,以前的大乔是个软弱的女孩儿,但现在女儿要帮助娘把弟弟妹妹带大,女儿不会再让爹乱来了。”
“大乔,你的胆子真的是越来越大了,还敢威胁我,你就不怕我现在就把你卖了吗?”
“如果爹执意要卖了女儿,那女儿只能拽着全家一起死了。”
这在古代,可没几个人敢说这样的话,尤其说这话的还是个十四岁的女孩儿,可唐意乔说了,而且说得很大义凛然,说得很直接果决。
她就是要让唐峰知道,要么全家一起死,要么他退一步。
唐峰的脸色难看的很,醉醺醺的模样,还有那犹豫和纠结,都落入唐意乔的眼中,唐意乔往前走了一步,蹲在他面前,轻轻道:“爹如果不把我们全家逼死的话,兴许什么时候弟弟有出息了,爹还能翻身呢,咱们家没落,也是有人陷害,若弟弟他日有了权势,就能把唐家的冤案重新翻一翻,爹不想见到那一日吗?”
唐峰心动了。
不管是威胁,还是利诱,又或者是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唐意乔的话都管用了。
只见唐峰捏了捏拳头,随即严肃道:“你现在把钱给我,我不想再看到你。”
其实唐峰是怕唐意乔再说更多,让他连喝酒的钱都不再忍心要。
唐意乔扯了扯嘴角,去自己的屋子里把之前放着、以备不时之需的十五文钱拿出来,“这是家里最后的家当了,如果爹觉得不够的话,可以把我卖了。”
唐峰还是有点良心的,看到唐意乔决绝的样子,想起她刚刚说的话,也不忍心真的把她卖了。
林锦绣是什么样的人,他知道,靠林锦绣一人,绝对不能支撑这个家走下去,更别提让唐沐乔出息了,可唐意乔不一样,往日那个软弱乖巧的唐意乔不见了,现在的这个,是个说话清晰、逻辑清晰,就连手段都很果断的女孩,只有十四岁,但却比很多男子还要知道她要的是什么,知道做什么才能出头。
有她这个长姐在,唐沐乔还要一丝希望。
唐沐乔是他唯一的儿子,也可能真的如唐意乔所说,将来为唐家翻案,他绝不会逼死他们。
拿着十五文钱,这一次唐峰没有继续大吼大叫,更没有打骂任何人了,他回头看了一眼眼睛红肿、神色难过的林锦绣,眼底闪过一丝愧疚,转身就走出了唐家的院子。
十五文钱打发走唐峰,唐意乔觉得很值。
这十五文钱,如果他省着点的话,也够几天的了,只是不知他一般喝什么样的酒,现在一文钱能买油盐酱醋各一碗,可买酒的话,唐意乔还真不知道要多少,她也没喝过这古代的酒呀。
唐峰走了,笼罩在唐家上空的密布阴云也逐渐散去了,林锦绣去房间里安慰两个小的,唐意乔则是一脸心事的拎着篮子去后山摘芦荟了。
芦荟汁可是家里的一大收入来源,她得去摘芦荟。
没带着唐喜乔来,唐意乔就没顾忌太多,摘了芦荟后,又进了后山,不过她这次学乖了,没有跑到山里面去,只在山脚附近找些蘑菇,金秋时分,山上成熟的东西可多了,蘑菇更是多,因五年前杨家村闹过一场瘟疫,村里死了不少人,加上唐家现在住的这家人都是在那年死绝的,这座山就很少有人来了,毕竟是靠着这家“运气不好”的山,万一染了什么霉运,那就说不清了。
反正杨家村还有另外三座山,杨家村的人想要摘野菜,都是去的对面两座,这座很少有人来。
唐意乔摘了一些蘑菇后,又找了一些野菜和野果,拎着东西准备下山时,突然听到窸窸窣窣的声音,是落叶和干柴被踩烈的声音。
有人!
猛地回头,唐意乔看到一个人影从树木丛林中出来,她仔细看着来人,手里握紧了镰刀。
如果是坏人的话,她可是会不客气的。
正想着,那人的容貌就显于眼前了,“是你?”
杨文昭,怎么会是他?
“正是我,你又来山上了,怎么,上次被蛇咬的伤口,已经好了?”杨文昭的声音很清冽,但有种莫名的亲和感,唐意乔的心里泛起一阵莫名的情绪,尤其是看到他那张脸时,这个少年,算是杨家村最好看的男子了。
唔,真不知道杨家三婶是怎么生下这么好看的儿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