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我躺在床上的时候,我重新思考了自己这次复读的选择是否真的正确。
这次月考,我的其他学科都溃败了,但有一门课,我自己感觉还是可以的,那就是物理,我考了81分,班级的第二名。
李四五老师讲课深入浅出,这并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李老师在课下对我的关怀和鼓励,包括那种看似不经意,又好像是经过深思熟虑的“点头”动作,让我以为自己真的具有某种让老师认可的天赋一样。
我觉得自己绝对不能辜负老师的期待,所以才能够认真学习,才能够考好一样。《礼记·学记》中说道:“善学者,事半而功倍,又从而庸之”我觉得这就是在说我。
其他科都很菜,特别是数学,才考了12分,大大超出了我的想象。我分明已经很努力了好吗!
我百思不得姐啊!怎么会只考了12分呢!这样的成绩,让我明天如何面对我的恩师,我的亲亲的段美女呢!要知道12分仅仅是三个选择题的分值啊!难道我后面的大题都没有做对吗?我自己感觉是对了的啊,因为答案看起来都像是正确的。
我在做数学题的时候,每一个题都像是段老师在招手,所以我答得都很认真,很仔细,谁能想到,竟让考出了这样的成绩!
就这样,段老师搅得我没有睡好觉!
第二天第一节课就是段老师的数学课。我已经做好了倾盆大雨、上刀山下火海进油锅的准备。段老师,您尽管来吧,我的铁头功不是白练的……
结果你猜怎么着?
段老师娉娉婷婷的上台来,用非常温柔的声音说道:
“……这次的数学成绩,想必大家都知道了,我们班考满分的也有,考很低分数的也有,我仔细看了我们班考得最少的同学的试卷,发现这个同学有的题目并不是不会,而是因为粗心大意导致的错误。下面我这位同学上来做一下这道题。天予!”
什么?我没有听错吧?叫我?这不是给我难看吗?段老师啊,您老人家要为我要维护“陛下”的尊严啊!
曹操说过“大丈夫处事,当知错,改错,但不认错,绝不认错!”他是这样说的,也是这样做的,兢兢业业地错了一辈子,也踏踏实实地改了一辈子,成就了一个千古帝王。
我呢,其实也希望能够这样,不求成就帝业了,只求得数学课上别出丑,别毁了我的美好形象就够了……
其实说时迟那时快,根本容不得我多想,我的双腿已经把我带上了讲台。
手握粉笔的一刹那,我的大脑“嗡”地一下子,有点短路了,但很快我就调整了过来,我又重新做了黑板上的那道题,发现按照老师的步骤,一步步地写下来,得出的结果竟然是正确的!
当我走下讲台的刹那,段老师第一个给我鼓掌,带动很多人给我鼓掌,我觉得自己像是踩在棉花上,别提心中多高兴了。
“大家看,天子,不,天予同学,他注意到了……”
满满的溢美之词从段老师口里说出来,是那么的受用,全身三万五千个毛孔,无一不舒坦!
爱数学,爱拉风!这样一来,因为在月考中数学折戟沉沙的沮丧,瞬间被美女老师金手指一点,转换成了胜利的成就感和被表扬的喜悦!
第二节课就是生物课。
这节课茹老头用了大半节课的时间来分析月考的成绩问题,从(4)班与(1)班横向比较,到(4)班本身的纵向比较;从个人的各科成绩的横向比较,到个人单科的纵向比较……婆婆妈妈了一大堆,说的人头疼欲裂。
好不容易讲完了月考的分析,才开始讲自己的老本行。但是,在讲试卷最后一个大题的时候,很明显是讲错了,但他却固执地认为自己所讲是对的。
班里已经有几个人开始小声对抗,他依然用自己的权威来压制。“在下面不要讲话!你会你上来讲!……”
我一腔热血涌上脑门,就“腾”地站了起来。茹老师看到了我,大声呵斥:“天予,你站起来干吗?”
“老师这道题我会做。”
“你会做?来来来,你上来,你给大家讲!”
我毫不客气,就轻移莲步,不,迈着八字步,不,迈着铿锵有力的脚步(此时应该有背景音乐,更更更,更更更更,更更更更更……)走上了讲台。
我把自己的思路和答案讲完之后,同学们发出了一声赞叹。我在一点点小得意中看着茹老师。
只见他本来就扭曲的脸显得更加扭曲,或者可以叫做“扭转”。他扫视了一下全班:“天予的答案是正确的,但是,他的理解却不完全对,啊,理解上有问题。你下来再认真想想。下去吧!”
我在下讲台的时候回头望望自己黑板上写的答案,感到一种明珠暗投的悲哀。
我暗暗下定决心,一定要学好生物,用茹老师眼中所谓的“错误”,为自己赢得应有的荣耀,用实际成绩证明,谁才是真正的知识主人,谁只是知识的二道贩子!
接下来是语文课。周老师迈着他特有的小步伐,走上了讲台。一上讲台就开始发感慨:“哎呀今天真是高兴!由于今天高兴,就不让大家起立敬礼了!哎呀高兴啊,为啥高兴呢,因为大家月考考得好啊……”
谁说语文老师说话精炼?谁说语文老师不扯废话?谁说……谁说老周不是一个可爱的小老头?
太可爱了,就像家养的一只老黑猫,一边吃着肉一边晒着太阳一边在主人的脚边蹭来蹭去的,发出“喵呜喵呜”的撒娇的声音。
接下来,他开始讲卷子——各科都是这样,月考完毕,所有的老师都做一项工作,那就是评卷。
其实卷子有什么好评的,所有同学都已经抱着卷子做过自己的思想工作了,在自己心里哭天抢地的有之;认真看着每一道题,暗下决心的有之;合上试卷面孔朝天踌躇满志的有之;俯身奋笔疾书查缺补漏的有之;有之、有之、有之!所以嘛,评卷本就多此一举。
但是不是老师的评卷就失去了意义?当然不是,因为评卷的时候,还是有很多笑料,可供大家消遣。
比如说有人在试卷上画小人啦,有人在试卷上写“改卷老师行行好”啦,有人答错了题闹笑话啦,都能让同学们笑得前仰后合,有过节的热闹。但一般来说,我都会保持肃静,因为这些,朕都见得多了,正所谓“太阳底下无新事”而已。
周老师还在讲台上讲着:“作文,哎呀这一次的作文,咱班有一个同学写得很有特色,我认真看了一下啊,写得真是不错,下面就让这位同学上台来,给大家念一念!来,天、子同学,是哪一位,来来来,上来!”
我听到有人喊“天子”,正在胡思乱想的时候虎躯一震,不,龙躯一震:“老周同志要干嘛?”
旁边的张丹同学又捅了捅我(她的招牌动作):“老师召唤你呢,陛下!”
我恍然大悟,才迅速站起来,跑上讲台,不小心碰着了桌角,把桌子带了一下,桌子差点被我掀翻,我的书,还有张丹的书,张丹可爱的红色的愤怒的小鸟样式的水杯子全受到了震动,扑簌簌往下掉落。
说时迟那时快,张丹只顾保护自己的小鸟了,书本都滑落掉在了李枫和刘东东的脚下。
我迟疑了一秒钟,目睹了整个过程,然后觉得自己有使命在身,就先跑掉了,只剩下张丹收拾残局。当我站上讲台的时候,我看到张丹还在弯腰捡拾书本,李枫和刘冬冬急忙帮忙。
远远望去,就像是我这只萝卜拔出的时候,制造了一场不亚于日本福岛海啸的灾难。
老周笑眯眯地看着这一幕,看得差不多了,才慢悠悠地说了一句“哎呀我发现了,生活中有的话真的是太准确了啊,‘嘴上没毛,办事不牢’,年轻人干啥事啊,风风火火,这本来是好事,但好事也很容易办成坏事,你看看你啊天子……”
“老师,我叫天予。”我小声纠正道。
谁知老周根本没有听:“哎呀……我才发现啊,自己身价提高了不少嘛!你是天子,我是你的老师,我岂不是成了天子的老师了吗?帝师啊,我就是明朝的张居正,清朝的翁同龢啊!了不起了不起!……”他自顾自地说了下去,也不看看讲台下面的同学能不能听得懂。
我对自己上讲台的行动产生了怀疑。我上来是干什么的?是作为模特儿站在这里供大家瞻仰的吗?
老周同志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了,把我这个天子给遗忘了!
可见每个人心中都有一个以自己为圆心,以心情为半径的一个圆,这个圆可大可小,来去随意。现在老周的这个圆,根本就没有把我往里面放啊。
我是继续站着呢,还是回到自己座位上呢……正在我念动咒语,要躲进自己的圆的时候,老周忽然停止了信马由缰的感慨,上下打量了我一眼:“念呀!”
我一愣:“念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