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在床上休息了好一会儿，颜素云才平复下来，看着守在床前的赵正，少女神情黯然的说道：“之前多有失礼，还望真人莫要在意。”

看着对方略带疏离的模样，赵正心中一苦，只是经过了之前的伤感，他已经很快调整过来，只是笑道：“牵扯到你的家事，有这般反应也是正常，你也不要伤心，再慢慢计较就是了。”

隐身在一旁的凤鸣翻了个白眼，对于这个白痴少年的话语实在是颇为无奈，这等时候，还要提及对方难以承受的伤疤，不是在对方的伤口上撒盐嘛，还真是缺乏说话的技巧啊。

果然，听到这话的颜素云神情一黯，却还是强自笑道：“让您见笑了，不过这等事情，我此刻心中混乱如麻，实在是不知该如何应对，还望真人莫要见怪。”

赵正的表现也没有那般糟糕，依然平静的说道：“你不用为这些事情操心，我会在此保护于你，你们毕竟是亲兄妹，可能一时间迷乱了脑子，才会做出这等事情，过段时间应该便会后悔的。”

少女犹豫了一下，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没决定是否说出，只是看到赵正诚恳的模样，以及话语之中的承诺，她才咬牙说道：“真人有所不知，我和大哥虽为兄妹，却并不是一母所出，更何况，彼此间还有些仇怨。”

看到赵正认真倾听的模样，少女回忆道：“这些事情我原来也不知道，都是在我幼时的事情了，只是后来从其他人口中，才隐约拼凑成了这个情况，也不敢保证一定是真，只是结合后来的诸多事情，还是能够判断出的。”

“当年大哥的母亲是附近大族之女，进入当时还没有今日地位的颜府时，便是当之无愧的大妇，更是生下了大哥，地位甚是稳固，只是后来因为太过强硬，阿爹才又娶回了我娘，只是没想到，之后一年多，大哥的生母便就此离世。”

“那时大哥已经有十岁上下，自然已经记事了，从那以后，大哥便变得颇为阴沉少言，更是将生母之死怪罪到了我母亲身上，只是听一些传言，当时我母亲在其中的确可能扮演了不光彩的角色，可她现在都已经去世了，难道还要把我弄死才罢休吗？”

看着泪流满面，却满脸痛苦模样的少女，赵正抿了抿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既然连少女都知道，当年往事中，自己母亲扮演的角色，结合之前颜老爷子突然死亡，应该当年也扮演过某种角色，才会让那位颜行一如此行事。

若是按世俗仇怨来算，自己亲生母亲被人杀害，自然有权利报仇，而且还是孝善之事，可转过头理解，他所杀害的，竟然是自己的亲生父亲，更是要致自己的亲妹妹于死地，这样的行为不异于禽兽。

这等矛盾之事，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认知和判断，已经不能单纯得用好坏善恶来评判，对于他自己来说，这些都用不着他去理会，自然有官府、家族去处理，除非发生行凶之事，他是绝对不会随意插手的，就是因为这个原因。

这其中的因缘牵扯实在是太过复杂，就算是至高圣人也极难判断，更何况，私自处理，和那些仗剑横行的匪类也差别不大了，作为修道之人，便要对天地保持基本的尊敬，而这份尊敬，同样适用于生灵，包括人类。

至于那些所谓的鬼怪，便不再这其中，毕竟，在尘世之中，阳气弥漫，便代表着天地规则，这等阴物，为求生存往往便不择手段，最终便会沦为阴邪，更重要的是，他是不会受到天地认可的。

毕竟，阴属生物并不是没有自己的世界，完全可以去阴世生存，那里反而是生者会遭到天地排斥，这是天地间的大规则，不以人的思想而改变，也是他们替天行道的根本，对于鬼怪的随意打杀，也是以此而来。

当然，和那些轻易将鬼灵打散，连基本灵魂都不留下的手段不同，作为武当道人，他们的手法要更加柔和，若是对方并没有太过作恶，都是愿意将灵魂保留，让其有进入轮回的机会，也特别强调对于鬼怪行径的调查。

所以从来到颜府之时，他的态度便相当明确，凡尘俗事他是不会掺和的，只会对那些鬼怪进行驱逐和打杀，做好自己的分内之事，后来对于颜素云的保护，不过是发生在自己面前，处于义愤的一种表现，更何况，那南疆妖人所用的手段，其实也算是鬼怪一属，他才可以痛下杀手，反而是二管家那等人，便要诸多顾忌了。

现在听到少女说的这些话，他也不做评论，只是安抚着她的情绪，这两天，少女始终处在精神紧张，情绪起伏剧烈，对于心神的消耗极大，在讲述完上辈的恩怨之后，便很快昏睡过去。

将其安置好之后，他来到外堂才对那团黑气说道：“看来事情的起因，应该就是这件当年故事了，只是不知道，这颜行一当年落魄之际，是如何接触到那些野狐鬼怪的手段的。”

显然，看之前那位二管家和南疆妖人之间的联系，便能够判断，两者之间的联系颇为紧密，之后的询问也证实了这点，甚至为了能够让自己的地位突显，还曾经借助过妖人的助力，残害过数名竞争对手。

这样的联系，显然已经不是一个普通凡人能够做到的了，而且当日他从颜行一的脸上，看到的那团漆黑气息，也不是那些南疆混乱气息，而是某种颇为纯粹强大的阴邪之力。

这样的情况，显然是与某个强大阴灵，有着长期联系，更是与其多有因缘勾连才会如此，这也是赵正始终没有发现的情况，也让他心中警惕，这个时候才会忍不住询问起凤鸣来。

和一无所知的赵正比起来，凤鸣自然知道，有一位邪灵，正准备和那位颜氏老祖进行家族祭祀的争抢，只是却不想让赵正掺和到这个事情之中，本就是自己的事情，没必要多牵扯其他人，便笑道：“既然你当日判断出，那颜行一几日内，必然会有血光之灾，你只需在这些天里，好好保护这个少女便好，其他不用理会。”

赵正点点头，说道：“的确，反正与那等邪灵做交易，肯定不会有什么好结果，那人显然已经和其纠缠颇深，随时可能命丧，那些繁杂事情，也不适合参与太多。”

既然决定了应对之法，一人一鬼也便安静下来，各自静心等候，只是让他们略感诧异的是，一夜过去竟然没有丝毫动静，和前一夜的急切，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这也让早就暗自做好准备的赵正有些失望，平白浪费了一张灵符。

倒不是心疼那些黄纸、朱砂，虽然消耗不小，其实价格并不高，可对于他来说，制作灵符最大的消耗，反而不是这些耗材，而是自己的心神之力，若想要让灵符发生效果，必须要通过心神在其上附着上极为细密的力量，不仅要求极为细密，更是不能有丝毫错误。

他还能够记得，刚开始制作的时候，往往十几张里面，能有一张成功的便算不错了，最惨的时候，更是三十二张中，一张也没有成功的，好在随着不断的联系，现在对于那些常用灵符，他的成功机会已经颇大了。

最麻烦的还是，心神之力的恢复手段其实并不多，即便是压榨到头疼欲裂，他最多时也不过一次性书写九张便已经是极限，更何况，不同灵符对于心神的消耗也并不相同，若是复杂些的，不仅难以成功，对于心神之力消耗更是成倍增加。

这些灵符也不是永久性的，按他现在的水平，最多也不过是能够维持月余时间而已，所以每一张灵符对于他来说，都是颇为珍贵的，可真正战斗时，灵符的消耗又格外的迅速，让他总感觉难以尽兴，可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什么时候他的真气有了本质的突破，才有希望改变现在这等情况。

之后的三天时间，依然平静，并没有任何事情发生，赵正感觉颇为怪异，凤鸣倒是乐见此事，毕竟，当日他与颜氏老祖的交易中，只是要求他保护少女七天，若是能够平平静静的完成这份任务，也是不错的结果。

当然，他也不可能眼睁睁的看着对方，在与对方的斗法之中败下阵来，真要是因为他人的心狠手辣，将颜氏老祖击杀，那自己就算是完成了承诺也没有了丝毫意义，不过这便是后话了。

反而是赵正，从这个过程中，嗅到了某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危机，只是缺乏对背后来龙去脉的了解，就算是想要提前出手，将之后的危机提前引爆也没有办法，只能是有些焦躁的等待，实在是不愉快。

很快便有仆人前来传信，说是明天便是头七之日，到时候颜老爷子就会入土为安，到时候也会将牌位请入到祠堂之中，享受后辈的不断香火供奉，其他时候，颜素云不出现也可以理解，可这等重要的时刻，便需要出席了。

经过了这几天的修习，之前一脸憔悴的颜素云，脸上总算是有了一丝血气，听到这话也没有犹豫便答应了下来，阿爹对她极为疼爱，这等时候，她自然没有任何借口，不去献上自己的孝心。

站在一旁的赵正，隐晦的和一旁的凤鸣对视一眼，都能够从对方的眼中，看出一丝凝重，显然，这种时候很可能会出现变故，再不发作，就要错过时机了。

真正的考验，就要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