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大人静静地听着,心里却懊恼方才骂了那句野男人。
“昨夜在下在酒楼里喝醉了酒,恰巧遇见从我身旁路过的轻衣姑娘,便唤住了她,本是想着轻衣姑娘才华出众,想与她一论名家经典,这谈着谈着,两人便醉得厉害……”
“实在是惭愧,在下醉得不省人事,谁知道竟然就这般轻薄了轻衣姑娘。”云怀说着眉头拧得很紧,神情挣扎了很久。
萧亦离斜睨一眼:“……”
心道,倒装得挺像,这演戏的本事跟某人有得一拼。
正坐在床上吃糕点楚灵萱忽然打了一个大大的喷嚏。
……
“今日在下醉醒时,才发现轻衣姑娘早已走了。”云怀说得痛心不已:“此事真是难为轻衣姑娘了,想她一个人孤独地跑回柳府定是受了莫大的委屈……”
“……”
四下皆鸦雀无声。
柳大人闻之神情凝重地点了点头,很显然是相信了,正要开口就见云怀又道:“所以今日光临柳府,就是为了来向柳大人提亲。”
这个慌说得简直天衣无缝,完美无缺。
云怀本就不常来柳府,此次莫名其妙地来,若是因此事提亲,那便更是合情合理了。
柳意画诧异地看着云怀,又愤恨地看着柳轻衣,几分不信,连忙道:“不可能!”
萧亦离淡淡地扫了眼这个爱耍小算计的女子,只是她这个智商……又让她想起了某个人,不过那人心思纯挚,与这些个俗物不可相提并论。
楚灵萱又打了个大喷嚏:“阿秋……诶,我这是怎么了……”
……
云怀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柳意画,等待着她的后话。
只见柳意画斩钉截铁道:“她昨日分明中了麻药……怎么可能有力气与这位公子谈论!”
闻此言,柳轻衣笑而不语。
“是了……”云怀淡淡地开口:“轻衣姑娘是有些不对劲,说话有气无力的,不过在下请了大夫给她抓了些药服下了。”
“那也不可能!”柳意画睁大了眼睛,心里的愤怨与嫉妒冲毁了她的头脑:“昨夜有三个男人看住她,就在那个偏僻的茶楼,她怎么可能跑得了!又怎么可能遇见公子你呢?”
话说到此时,柳大人已经不可置信地看向柳意画,而她却浑然不觉,而她却自以为聪明,聪明到能拆穿这个骗局。
众目睽睽之下,柳意画说出了这样一番话,云怀满意地笑了笑:“其实在下也好奇,轻衣姑娘怎么会落到那三个坏人的手中。”
这一句话一说出口,柳轻衣的身子害怕得抖了抖,那一夜,她怎么也忘不了。而此时,真相就要大白了吗?
也是啊,堂堂云家家主,怎么会娶她这样一个残花败柳,他这一番话不过是在帮她引出罪魁祸首罢了,怎么会真的娶她?
虽然她也希望真相大白,让所有人都看清柳意画的真面目,但是,她的处境又能好到哪里去?柳意画终究是柳家的女儿,爹爹再怎么讨厌她也不外乎罚她闭门思过几月,而她才是毁得彻彻底底。
却没有想到,云怀轻轻握住了柳轻衣的手臂,似是在安慰她。
柳意画看到众人的目光都在自己的身上这才意识到不对劲,她好像中了圈套,连忙道:“我其实也不知道姐姐她得罪了什么人,这些……这些我都是听春婵说的!”
说着随手一指,指到了站在不远处的春婵头上。
春婵顿时吓得腿软,惊慌失措道:“奴婢冤枉。”
云怀又开口道:“在下见了那三个人想要带走轻衣姑娘,便命人将其拦下,从他们手中救下轻衣姑娘,然后替姑娘解了麻药……”
柳轻衣听云怀此番话,几分诧异,但很快反应过来,见机接道:“是云公子救下了我,此番救命之恩,作为报答,我才留下来陪云公子谈论名家经典,名家书画。”
云怀见了满意地点了点头,神色又恢复了犹豫:“这一聊聊得很是尽兴,只是没有料到在下最后竟然喝得烂醉如泥……竟然对轻衣姑娘……”说到这里云怀又露出了一副我真是罪该万死的表情。
“那三个人是何人?为何要对小女图谋不轨……云公子可见到了那三人的长相,老夫定要将他们寻来问个明白!”柳大人话一出。
柳意画心惊不已。
于柳意画而言,若是找到了那三人,所有的罪责全推到她头上是无疑的了。
“是三个粗野莽夫。”萧亦离轻轻开口。
所有人的目光一度落到了萧亦离的身上。
云怀拧了拧眉,不知道他要干什么。
柳轻衣的心更是慌乱,毕竟,辰王他才是现场的目击者,如果他将真相捅了出来,那纵使云家家主再怎么说辞也是护不住她了。
众人凝神屏息,只听见萧亦离缓缓道来:“不巧,昨夜本王的王妃也跑丢了,本王四处寻了寻,无意间撞见三个人正要将无力挣扎的柳小姐带走,但当时并不知道是柳家的小姐,但是看见三个粗野的男人要将一个弱女子带走,想来定然不是什么好事,于是本王正准备出手……”
“就看见云家家主已经先出手救下了柳小姐。”萧亦离轻声说着,语气波澜不惊:“于是本王想,这三个人会不会是人贩子,专门拐带年轻的姑娘,于是就命人将他们捉了来,想问问王妃的下落……”
此话一出,云怀和柳轻衣看向萧亦离的眼睛,多了几分感谢。
但柳意画却是颓然无力地跌坐到了地上……那三个蠢货若是落到了辰王萧亦离的手里,轻轻一审问,不就什么都出来了么。
再加上她自己刚才的那番话已经惹得众人猜疑了,现在又有了人证……
“但本王料错了,他们不是人贩子,只是受人指使意图谋害柳小姐罢了。”说话时咬重了“受人指使”这四个字。
如今真相已经很明显了,在萧亦离还没说下文时,柳意画以及她的丫鬟春婵已经跪坐在地上,浑身颤抖,口不能言。
柳轻衣挣脱云怀的手轻轻地走了过去,垂眸望着柳意画,语气冷森森凉入了骨,尾音发颤:“画儿,姐姐没有做任何对不起你的事情,你为何要害我?”
“昨日,你约我出去喝茶,不让我带仆从,却悄悄在我的茶杯里下药……”柳轻衣回想昨日那一幕,眼泪顺着眼角留下,满眼都是凄苦绝望。
“孽障!”柳大人怒喝一声。
柳意画连忙爬过去,抓住了柳大人的衣摆,哭得梨花带雨:“爹爹,画儿错了,画儿一时糊涂!”
柳大人毫不留情地一脚将其踹开,再看了看萧亦离,他眼中眸色清冷,挥了挥衣袖站起:“本王纳侧妃一时不劳大人费心了,本王的妃心思纯挚,本王不想让她受委屈。”
意思是我家王妃心思单纯,要是娶了这么个恶毒女人做侧妃岂不是会把她害惨?
柳意画闻言,无助地望着萧亦离,却见他看都懒得看自己一眼,心里顿时绝望无比,狼狈之下又爬到了萧亦离的面前:“王爷,不是你想的那样?不是的,不是这样的……”
萧亦离看了看天色,拂袖起身。
柳大人见将柳意画许给他做侧妃的计划就此失败,便叫住了萧亦离:“王……王爷,南方水灾一事……”
云怀闻言静静地看向柳大人。此人贪污朝廷无数,让南方灾区百万流民居无定所,那么大一块地方,山间饿殍遍野,河内浮尸无数。
但是她云家终究不是朝廷的人,这些事便是看在了眼里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而今辰王大驾光临,那么他的机会便也来了。
此番不请自来,一是想看一看这辰王的人品,而是想看看能不能拉拢一下他扳倒在这个峪州城只手遮天的柳府。
要知道这柳大人,拿着管家的俸禄,还贪污朝廷发配下来的赈灾粮饷,欺压良民无数……奈何此人势力滔天,下民纵使有苦,消息也传不到帝都城那边。
而今这辰王来得正好,从方才两人配合得天衣无缝的谎言亦可以看出,辰王是个聪明人。从他的衣着打扮气质谈吐,也能说明此人并非与柳大人是一类人。
且关于柳大人贪赃枉法之事,云怀早就想找机会,去会一会这个远道而来的辰王了,今日机会正好。
“柳大人,此事本王会再斟酌的。”萧亦离留下一句不明不白的话就谢辞了柳府的盛情款待。
云怀看了眼一旁的柳轻衣,对着柳大人道:“在下与轻衣姑娘的婚期,在下会派人来商议,还望柳大人替在下照顾好在下未过门的妻子。”
柳轻衣诧异地望着云怀,只见他对着自己温柔一笑,那笑容温暖就如这四月艳阳下的春风,只是也不知那笑容究竟是什么意思。
柳大人命人将哭闹的柳意画带入了后院,前院云怀已向柳大人告辞正要离去,却被柳轻衣轻轻唤住:“云公子,我想与你单独谈谈。”
事已至此,也不再在乎什么男女大防了,虽然柳大人眼中很显然觉得这句话于理不合,但是见云怀笑道:“昨日在下有一谜题未曾解答出来,想来今日轻衣姑娘是想出谜底了。”
云怀朝柳大人抱歉地笑了笑:“昨日之事,实在是对不住,而今轻衣姑娘已与在下有婚约,相邀探讨一下诗词歌赋,并无不妥吧?”
柳大人虽然不知道这个云家家住究竟是何意图,毕竟柳家与云家,虽没什么仇怨,但素来也井水不犯河水。
但云家名声甚旺,将柳轻衣嫁过去,他柳府也不亏。如此一想,柳大人点了点头,算是放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