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院已经一周多,欧阳澍可以下地走动了。按照约定,他和白玉兰今天应该去公安局浦东分局看守所去配合警方取证。
王文斌强烈要求开着他新买的车送他们去。
准备出发了,杨紫珊突然带着赵恩和来了,说王文斌不熟悉国内的交通法规和驾驶习惯,不让他开。安排欧阳澍和白玉兰坐赵恩和的车,她开王文斌的车,一起去公安局。
王文斌对这个安排十分不满,他强调自己高中毕业就考了驾照,属于老司机了,虽然是新车,但是也已经开了两天了,没有违反一项交通规则,且有导航,不会走错路的。见反对无效,只好退而求其次,问是否可以让他和白玉兰坐赵恩和的车,让欧阳澍坐杨紫珊的车。但杨紫珊一句话就给否掉了:他们两个是案件相关人员,最好能一起到达,方便公安局接待。
王文斌只好妥协了。
在停车场,欧阳澍和白玉兰自出事后是第一次见面,问的是同一句话:“你怎么样,还好么?”竟然是异口同声,一个字都不差,不禁都笑了。
欧阳澍打开车门,suv的脚踏比较高,他自然地伸手想让白玉兰借力好上车。白玉兰犹豫了一下,不忍拂了他的好意,还是将手放进他那只温暖的大手,借力上了车。欧阳澍把车门关好,来到车子另一边,打开车门,发现白玉兰已经挪到了这边,他只好又把车门关上,重新绕回去。这次白玉兰学聪明了,没有再挪过去。不知道怎么了,每次跟欧阳澍碰面,自己都显得特别笨拙、愚蠢,白玉兰暗暗在心里贬损着自己,希望能机灵些,别总是给欧阳澍添麻烦。
欧阳澍则没有一点儿责怪和不高兴,反而好像很开心地看到白玉兰的勤快和主动。他一坐到座位上,就高兴地跟白玉兰说道:“今天咱们要跟他们单打独斗一下,你觉得怎么样?”
白玉兰想了一下,说道:“行!公平起见,他们要脱鞋,还不准拿酒瓶子,不准抡椅子。”
“对,他们必须脱鞋,酒瓶子、椅子都拿走!呵呵,原来那天的经过你都看到了。”
白玉兰沉默了,慢慢的,脸红了,眼圈也红了:“你怎么能,怎么能就那么,就那么一个人就去了!多危险啊!你不知道他们有三个人么?我总是给你添乱,这次,差点儿害你、害你……”边说边低下了头,眼泪一对一双地往下掉。
欧阳澍收敛了笑意,从口袋里拿出手帕递给白玉兰,“别这么说,你受的苦都是因为我。”
“我没事。医生说,再晚一会儿我就没救了,幸亏你去的及时,真是谢谢你了!”
“是你救了我的命,应该是我谢谢你才对呀!如果不是我把那个便签放到衣服里,如果不是我打电话提到这个便签,你怎么可能被绑架,受到这么大的伤害呢?”
“你还不是担心我着凉才把衣服给我穿的?怎么能怪你!”
“你也是为了帮我救人才在医院待到那么晚,要不是你,刘浩的血止不住,就危险了。”
“那也是因为我想去看百年香樟才赶上刘浩出事啊,要不是你开车带我去,我也看不到那百年香樟。”
“其实是因为我不想一个人吃饭,不想一个人开夜车……”
俩人都沉默了。
白玉兰突然有些不安,她感到有些事情不受控制了,有一种感觉让她喜悦又渴望,这是从来不曾有过的感觉,她清楚地知道,这不是来自她自身通过学习、劳动产生的感觉,而是一种外因导致的心灵的颤动,这个外因,就是欧阳澍。
她一贯不喜欢外来的突然的变化。过去的20多年,任何外来的突然的变化对她来说都是灾难,而她自己能控制的变化往往都是喜悦。过去,她通常的选择是逃避,现在怎么办?也要逃避么?
赵恩和从后视镜看了看车后座上两个沉默的人,他不明白,为什么一上车那么有话说的两个人,又哭又笑的,现在突然都是面孔严肃地直视前方,一点儿声音都没有了。如果他稍稍细心一些,一定会发现,两个人的喘气都有些不匀。
终于到了公安分局,赵恩和下车为欧阳澍打开车门,欧阳澍下车后赶紧转到车的另一边,想帮白玉兰下车,伸出手去,她却已经捂着肚子跳了下来,他只好收回了手。
白朗已经迎了出来,把他们俩人带进监听室,然后打开审讯室的门示意斌子他们开始审讯。
那个歹徒的头儿,声音再不是阴森森的了,而是充满了谄媚和无奈,“警察同志,我说过很多遍了,您要相信我。我们真没杀过人!连打人都是很久以前的事儿了。我们也就是受朋友之托拍拍照、掉个包、小偷小摸,帮忙收集证据啥的。真的!其实我们还帮助过政府呢。上次有人让我们跟踪别人拍照录像,钱都付了,结果让我们拍照的人死了。他说过如果他死了,录像就交给政府,我们就交了。不信你们查查,今年4月1号愚人节那天,你们是不是收到一个包裹,那就是我亲自送来的。我们是讲信誉的,朋友圈都认我们,因为我们不问原因,干活利索,只要我们答应的,肯定……”
“少废话,没打过人?你们差点儿杀了人,属于杀人未遂,知道吗?行了,讲讲那天早晨发生的事情,要详细些。”
“是。是。早晨我们还没起床,就接到一个电话,说浦东大道人才公寓到商务大厦的路上有个女孩,她拿着的西服上衣口袋里有个写了字的纸片,只要我们拿到纸片就给我们一百万,让我们马上动身。一百万啊,只需要拿个纸片片,我们当然干哪!连车都没来得及换我们就往那儿赶啊,还真找到她了,在我们绕第三圈的时候。现在想想,还不如没找到的好,哎!蒙住了那女孩的头,快手猴子,哦,就是我兄弟却没有摸到纸片。我们看到后边有车过来,只好把她弄上车再慢慢搜。谁想到哇,全都翻遍了也没找到,我兄弟老黑子还被那丫头撞得把鼻子都弄破了,他生气了,也是为了让她老实点儿,就用刀轻轻捅了她一下,其实也就是吓唬吓唬她,真的,没想伤着她。要是真想杀她,她也活不到警察来,是不是?”
斌子一拍桌子,“吓唬吓唬就把人家的肠子给捅破了?你说话还真是不老实。好好交代!据实说!”
“是!是!是!实话实说!后来我们就下了车,谁知道那丫头就昏迷了,咋叫都叫不醒,我们就把她放到里屋,商量着怎么办。然后我们的委托人又打来了电话,让我们去那个丫头的公寓去找那个纸片片。没办法,我只能自己去了,想不到被警察给堵在屋里,好不容易才逃出来。回来后,那两个笨蛋却让那丫头逃了,追了很远也没追上,哦,对了,她没出去,她骗了我们,躲起来了,怪不得没追上。后来,委托人电话又打来了,问我们找没找到那纸片,我们说没找到,他就再没打过来了。我们寻思着这回鸡飞蛋打了,可巧收音机里播了悬赏广告,我们赶紧打电话,想弄点儿钱花。委托人又来电话,让我们只向后一个悬赏的人要那个式子,我们就骗那个人过来,想逼他交出那该死的纸片。那小子,哦,不是,那位先生,是个硬茬儿,死也不交,我们才动粗。我们也不想的,你知道我们的车虽然是二手的,但也花了快10万呢,就这么没了,我们的损失太大了。再后来那丫头出来,救了那位先生,其实我也挺感激她的。冲动是魔鬼呀!她要是不阻拦,我可就真成了杀人犯了,活不成了,所以,您一定要替我感谢一下那个小姐姐,她不光救了那位先生,她也救了我的命啊!再后来警察同志你们就来了。”
白朗小声对欧阳澍说:“愚人节那件事儿是真的,案子已经结了,轰动一时呢,那个罪犯很出名的,经常上各种媒体的。想不到这帮小子还立了功了。”
欧阳澍注意到,从一进了分局的大门,白玉兰就是紧张的,手控制不住地在抖。他赶紧对白朗说想先回去,让他将口供拿过来签字。白朗同意了。
白玉兰的紧张是那么明显,出了公安局的大门,双脚还是有些不听使唤,几次都踩不准车的脚踏。
欧阳澍的眉头一直皱着,心情烦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