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让你我都会感觉到燥热得离谱的六月底,也许是因为全球变暖的速度的不断加快,导致近些年来的气温如高低海浪一般时上时下,而且在次作用下好像整个东北每一季的夏天都比想象中的月份要提前到来。不过还好,当一场毫无预兆的暴雨瞬间袭来时,一切的炎热就戛然结束了。可是此时此刻的我们又在忍耐着一种更煎熬的窘迫……
回想几天前自我们到达这个叫什么下马塘村的深山区域后,本来是整编五个作战小组,却被队长分拆成十余个三三两两的外围警戒与侦查小组。然后包括我在内的多数兵力就被分遣到周围高处的山坡丛林里做外围警戒,而剩下的三分之一兵力就充当尖兵,专门在这几天的半夜十一点以后悄悄地登上房檐一排房子接着一排房子地窥探式查找疑犯的踪迹。
在这一次任务里我又被分派与狙击手刘静宇组成一个警戒组,虽然感觉上有点奇怪和不适应,但想了想这样总比下面那些踩着房檐瞎忙活的尖兵们要轻快不少的。
而现在我所蹲守的这块地方是一个能够俯视整个村子包括附近的公路的一个接近山顶的大树叉子上。自从前几天的半夜3点多我们被队长命令在这片丛林待命直到现在都一直没挪动过窝,这也就是说,哥哥我被逼着蹲在这里已经快要三天三夜了!
这时我环顾一下四周,这才发现我所处在的这座山是一个并不算高,估计海拔也就一百二三十米刚过的圆包型山峰,而我现在所在的这个地方坡度又唯独是很陡,蹲在树杈子上只要稍稍一露头,就会有一种欲要跳崖的错觉。向远处一看,我左侧围绕着的,又是两个连起来的窝窝头儿型山尖儿,这两座山目测海拔会更高,瞅着也是更甚险峻,俨然是两座东北版的桂林山水甲天下。而像这样的高大到海拔起码已超过两百米的巨山,在这远近的群山围绕之中已经显得微乎其微。然后从这里再向东南方向的十几公里外望去,又是一山高过一山一岭压过一岭的漫长无边的峰线景色,这样一直就能欣赏到视线所及的最漫长的一条几乎是耸入云端的第五道山脉线才算是尽头。而若不是这几天的雾气和雨水较为浓重,我就相信自己还能看见更远更雄伟的千山群山脉。
而就在这几天当中,据省气象部门的通报,近期由日本海中部形成了的一股叫做什么“娃娃脸”的台风,已经开始以每小时120公里的时速在海上划着一个朝向我国的黄海及渤海湾方向袭来。这是对于整个东北亚地区本年度入夏以来的第一股台风。可是当我们刚刚得到有台风逼近的消息时,这个“娃娃脸“就已经猛然登陆了辽东半岛后又过去近一个小时了。
其实这也并非是我们的一时信息疏忽,其实根据气象部门的更早预测,这股台风本来应该是在四至五天里基本沿着黄海海域上空直行向西,然后擦着边儿渐渐的登陆山东半岛以致最后的减速和消失,可是这还真是应了天有不测风云这就话,谁也没有想到,这股“娃娃脸”竟然在抵近黄海的第二天凌晨就在海面上拐了个大弯,然后直接朝向东北大陆猛扑过来,并在仅仅的几个小时内就登陆了丹东沿海一线。所以就在我们得到消息后刚刚过去没多久,那一大片来自海面上的灰色云雾就已经盘旋在了头顶上。然后整片山区便是雷雨交加,闪电的亮光反反复复的照亮了山区一整宿!
在这第一个疯狂而又略显孤独的夜晚里,我就只能忍着困意又在一阵又一阵轰响之中用数着雷声的方法来解闷。原来对于沿岸背后的大山区纵身而言,台风的到来就不会是像海边那样声势浩大而摧枯拉朽,这画面说简单一点,就是一场连续四五天的雷阵雨。
只是与我常日里经历过的雷雨天不同,这段时间里我目睹了一次罕见的台风眼奇观,这是一片旋转着的慢慢飘过来的巨大竖井型空旷的云团空间。记得它慢慢的转到我头顶时,天气一瞬间就转为稍稍的晴朗,同时大雨也戛然而止,而在周围依稀的闪电照影下整个天空就如同隐约的白昼,顿时天空中又只留下似长龙飞舞一般的一道道七彩云团打着转儿漂浮着所带来的震撼视觉冲击。它们或穿梭于万山群岭之间,或翩跹舞动于头顶上仅仅几十米的空中,仿佛传说中的那华夏巨龙就缠绕在我的身边!可是这样的令人的陶醉景色只在我头顶停留了才不到十多分钟后就瞬间消失在茫茫云海之中,然后天空再次漆黑一片,同时倾盆大雨也再度铺天盖地的袭来。
而在这第一个潜伏的夜晚里,哥哥我就基本看惯了雷声,而后并得出了一种主观性的结论。原来在我们常见的雷雨天之中,最迫使人战栗的竟不是离你最近的那一道瞬间的闪电,而这一声永远属于方圆几公里内最震响的那一道炸雷。当它轰然作响的那一刻,就算你离着很远,但也能在几秒后就感觉到你脚下整个山体都在跟着颤抖,而更严重的是,在这一声震响结束之后,哥的耳膜依然在嗡嗡直响。
不过还好,像这种末日级别的炸雷只会在你附近的空域里响彻那么仅仅的两三下之后就会渐渐远去。所以直到天快亮的五点多时我都是无所畏惧的,可是后来直到哥瞪眼瞅着一个晶蓝发亮的闪电球就在头顶十几米的距离上“嗖”的一声掠了过去,霎时的就听见旁边的一侧山沟里“轰隆”一声巨响,然后等一阵浓浓的烧焦气味飘荡过来之时,我就很是忐忑不安了,并开始在心中杞人忧天的怀疑着,待会儿我身后的这棵大树会不会也……
总之这是我平生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的接触着风暴与雷电。而由于队长始终没有在对讲机里下令穿雨衣,所以我的这一套崭新的树叶条纹迷彩服算是被浇了个里外透了。所以我也相信就因为这个,参加这次任务的每一名战士的心情都会与彼岸半岛上的渔民的心情是大相径庭的。
不过这几天当中还是有一个比较振奋人心的好消息,这就是以美国第七舰队为首的一直谋划着什么多国舰队联合军事演习怕是真的要黄摊子了,毕竟就算是当前世界上最强大的一支海军舰队也不敢与海上风暴硬碰硬,所以这几天里那些一直徘徊在黄海口的北约各个舰队也就只能打道回府各回各家了。
再回想后来的第二天和第三天晚上,暴雨一直持续不止,气温也开始骤降。不过被冻得瑟瑟发抖的我终于有了一点困意,可是每当我依靠身后的大树杆就要饱睡一顿时,就总是被一阵火车轮子撞击铁轨的声音给整精神了。我从地图上记得,这是一条距离我现在的位置约2公里远的正北方的一条双排轨道支线铁路。然后听这两宿的声音我又大概计算了一下,从每一晚的九点直到天亮时的五点钟,共有六列火车或快或慢地经过这片山区。都是清一色的内燃机车车头,其中四列的车轮撞击铁轨声音较混乱且漫长,大概持续了十多分钟才结束,这肯定是驶向省城方向的运煤专列。而夹杂着的另外两列火车的声音就来得比较迅速且突然,车轮撞击铁轨的声音也是节奏整齐且紧张,回音只在三间停留了大概两三分钟后就匆匆消失,这个就不用多考虑了,八九不离十的就是俩客运普快或者特快列车。然后我又是边听着雨中渐小的雷声边数着火车经过山洞时发出的回音的次数硬是又熬过两宿。
睁眼睡不着觉的时候,我有仔细地想了想这条支线铁路的历史概况,别看这条铁路与那些纵横交错的干线铁路相比就很是偏远又不起眼儿,但却是一条极为重要的战略要道,是保障祖国东大门安全的一条补给命脉。记得仅仅在去年,邻国的某位好像坐不了飞机的元首访华时,就是乘着火车首先沿着这条蜿蜒的山区铁路线到达省城,然后经过一番短暂的停留后直接沿着主线铁路去往北京。听说在那一段时期的24小时里,我武警总队出动了绝对数量的兵力沿着这条两百多公里长的铁路线做沿线的武装警戒,据说在其中某些的重点地段每隔五十米就是一个荷枪实弹的武装士兵在把守着。
而想了想这些,我有突然回想到戴国旭指导员发给我们的学习资料。其中关于近期国际形势这一块,就对我们旁边不远的这一两个国家的某些隐秘角逐进行了浅谈式剖析。自伊拉克战争结束以来,整个东北亚形势看似风平浪静,实则暗潮澎湃。就近某岛国与半岛国三者之间时常在各种军事和地域问题上磨刀霍霍,总体形势不容乐观。尤其是在北约之首的这个大魔头的背后怂恿下,时常大张旗鼓地举行以“防核”“反导”为主海上联合军演,而明事理的人也就都知道,这是在项庄舞剑意在沛公。
想完了这些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有用的东西后,此刻就已经是我们潜伏在这片山沟里的第四个傍晚了。
这时头顶的大雨终于有所减弱,同时天空中的云雾也照前两天相比稀薄了很多。山下以李铁英班长为首的几名尖兵依旧准备着第四次的黑天后逐户侦查。而眼下与我一起的狙击手刘静宇也依然蹲在树下的草丛里一动不动。
我记得这三天三夜里他好像一直就保持着这种姿势没有转变过。而直到现在整个人一瞅,仍然是面无表情,就如同一尊木头打造的雕像,不论你现在怎么看,都好像找不出一点活人的迹象……
与狙击手副班长这么一比,哥哥我可就没有那般神人一样的定力了。这几天当中我的姿势是或蹲着或坐着或干脆依靠着身后的树干才熬了过来。可就算这样,还是有几次因为大腿的酸麻而一时没控制住身体差点就从树杈子上直接摔了下来。而且在这期间我下过三次树,一次是下来吃掉了一包单兵自热食品——牛肉饭自热后的味道真心是很不错的!两次是解手,而根据队长的要求,完事后要把排泄物用折叠工兵锹就近深埋在半米以下的土壤中,要求是不留痕迹的。而等我做完了这些个人工作之后,再回头看一眼一直都没动地儿的刘静宇——这小子竟然只喝了两口水!
“中断卫星呼叫近地轨道。中断卫星呼叫近地轨道。”
当全队沉默了近72个小时之后,对讲机里就终于有人说话了。这一位嗓音很耳熟的大校首长。
“近地轨道收到!”回话的是寒队长本人。
“你们现在有没有什么进展?”
“报告中断,经过这几天的侦查,我们锁定了后几排山坡上的五间可疑房屋,正准备今晚进行抵近排查……”
这是反恐大队的作战时暗号,“近地轨道”代表连队指挥官或分队长官,也是任务中最低指挥一级的首长。“中断卫星”代表大队级别指挥首长或职位更高的临场的总队级别首长。而除了这两级之外,还有一个叫“高宇卫星”,这就代表武警总部司令员级别的首长,甚至是中央军委的上将们。不过在一般的任务里,像这样预案中的中将以上级别高级首长对我作战分队的直接指挥的时候又是基本不可能发生的。顶多的也就能在某一任务的间隙利用三级网进行一次远程慰问罢了。不过虽然这种可能性只占百分之一的概率,但是又有哪一个战士不想看见这种振奋人心的画面呢?
刚才对讲机里说话的,就是我武警总队一直主抓反恐和训练块的大校副总队长陈文战同志。而我直到这两天才知道原来陈副总还是反恐大队的长期蹲点首长,也就是说一年之中他有一半的时间是常住在反恐大队里监督着全年的训练和作战工作。而一旦有突发事件时,他即代表总队首长的直接命令,又是反恐大队突击队的最高指挥官。
我听李班长说过,陈文战副总队长年轻时是解放军某空降突击师中的一名连长,在一九八二年武警部队组建第一支反劫机特种部队时他就被平调过来担任其中一个作战中队的中队长,数年后就顺利被提拔成作战大队的大队长。而直到现在那里依旧是一个由清一色的武警军官组成的作战部队,军内称其为“北特”。
原来我们的寒崛队长就曾经是“北特”作战队中的一名中尉分队长,后来陈文战被提拔到总队担任副总队长时就把寒崛带了过来。所以别看最上面是总队常委级别的蹲点首长,而亲切一点的说,就是老连长部下的部下——其实关系也挺密切的。
“一组报告,发现通缉犯所藏匿的房屋,屋内三人中有一人面相与照片完全吻合。位置088.157,村庄内最北边一排的东数第六个院子。”直到这第四个夜幕刚刚降临不久后,任务就终于有了进展。这是李班长所带领的包括大勇在内的1号三人小组。估计这会儿他哥几个可能正是隐藏着趴伏在某处看不见的房盖上或烟囱后。
“近地收到!”然后就是对讲机里寒队长果断的命令声,“全队注意,以1号小组所在位置为中心,各组向目标开始靠拢。强攻手做最后准备!”
这时听到队长的这一声命令我就浑身一震,简单活动了一下四肢后就从树上跳了下来。看来这次任务到了现在就已经能预判出结果了。——也许这事儿的确是真的,但关于哥哥我能不能立功这一方面,好像就没有多大可能性了。毕竟外围警戒组说白了就是俩蹲旁边看热闹从头看到尾的主儿。
然后我就跟随刘静宇身后并脚步无声地摸下山去。不过哥刚刚迈开脚没几步远,就听见对讲机里寒队长在呼叫我,“近地呼叫老三。近地呼叫老三!”
我的第一反应是停下脚步,同时打开自己身上的对讲机话筒按键,“老三收到!”
“位置013.189的201高地,现在你能否看见?”
顿时我就心慌无比,一缕冷汗也忍不住在额头上汩现。我知道队长现在所说的就是一张1比5000的该地区作战地图上的某一点坐标,但是由于之前对这次任务的真实性一直报以怀疑的心态,所以就根本没把那张图纸数据往心里记,而现在就更别说能不能心算出什么具体坐标了……
——完了,现在可算又惨了!他大爷的,为什么这倒霉的愆尤总会毫无预兆的找到我的身上?
哥虽然一时心虚得无言以对,但是这个当口下也决对不能一句话都不讲,那样错误就更大了。所以我首先看了看旁边的刘静宇,他只是摆了一张鬼脸给我看,瞅着意思是不打算帮我解围了。然后哥就只能咬了咬牙在对讲机话筒前吞吞吐吐地,“报告近地,我有点……听不懂您的意思……”
然后对讲机里就是队长的一声长叹,“从你现在所在的位置向东北方向数的第三个馒头型大山看到了没有?”
我就转头向远处望了一眼,然后点头道,“看见了!”
“前两天夜里,我在那个方向的山腰上看到过几次手电筒的灯光,你和长弓两个去哪里侦查一下,我们等待你的消息后再开始行动。”
“老三明白!”
我心里大松一口气,同时又擦去了一把冷汗。还好,老大没有在对讲机里直接开骂,听语气也好像没有想象的那么愤怒。看来对于这个思想态度性的错误,哥哥我还是有点滥竽充数地蒙混过去了。
不过就在我刚刚朝向那个201高低附近迈开脚步时,就又听见对讲机里寒队长很不客气地说,“这小子算是欠我2000个俯卧撑了啊,秃子,回去后给我狠练他!”
“嘿嘿,秃子收到!”然后紧跟着就是对讲机里李班长的磨牙阴笑声。听得我是这顿浑身不自在啊!
从这一次任务中,我知道了很多战友作战代号,李铁英班长的代号可顾名思义,叫“秃子”或“秃头”,副班长刘静宇可能是太爱飞行武器了,叫“长弓”或“阿帕奇”,禹大勇看手里的家伙事儿说话,叫“十字刀”,欧阳擎天的比较追随自己个性,叫“情敌”,沈前进跟自己的原名比也没有多大出入,叫“激进”。而相比于这些很有根据名称后,就惟独我的代号显得有点摸不着头脑,竟然叫什么“老三”?而且这是寒队长亲自给我起的,还说什么我是第一个刚刚来到特勤中队就能担任3号突击手的战士,还有就是能预感到我将来会成为特勤中队的第三任尖刀班班长。
这话冷不丁一听上去的确是有些激动人心的,但是抛开这些再仔细一想就还是听着有点龌蹉。说到底哥就还是想申请换一个作战代号,哪怕是一个战舰的名字如现代级、无畏级、光荣级、台风级、北风之神级什么的也行啊……
可是现在再想这些好像就有点晚了,哥哥我就只能先忍一忍,等着什么时候工作上有了突出在跟队长说这事儿也不迟。
刚刚想完了这些暂时没有用的东西后,我和刘静宇就已经翻过了一道海拔一百多米的小山。这时前方的201高地在我们眼里刘变换了个模样,现在它从队长口中近似馒头的椭圆形变成了一道尖型山头的偏西北方向延伸的纵岭。如果这换做是在久陵山的时候哥哥我肯定会又迷路的,被逼无奈下就得再次翻找起地图。不过经过了这三天三夜的身临其境,我已经对这片山林有了一种更主观的适应性和感知力。这也就是说只要在方圆大约三十公里以内不管怎么走都不会迷路。其实这也是一种技巧,具体就是在不迷失方向感的基础上,将四周几十公里内远远近近的山形都暂时记在心里并分别取一个特别绰号,比如说窝窝头儿、双奶子、七根手指、大睡佛、骆驼顶子、小火山之类的,这方法可能听上去有些俗气,但是对于一个对群山有感觉和向往的战士就着实管用。
这时我们刚刚走下山坡不远,就看见前面的树林沟子里正好有一道手电筒的光芒缓缓经过。它的方向正好是与我们交叉而过,并从山下的村子边缘地带而来正走向北边更深处的山沟里。
刘静宇当即就用手语命令我秘密跟上这两个人,而后我们哥俩就脚下无声地跟着这人影又绕着201高地走出去大约一公里的远,然后就来到了一处背向山坡上的小山洞口。
这是一块被丛林包裹着的山腰上的一块小平地,这里有一个人工搭建起来的占地约九十平方米的大帐篷。当跟踪到了这里的外围之后,我和刘静宇为了搞清楚情况又确保不被发现,就在这帐篷的15米距离上双双爬上了两棵大树,而等我找好了隐蔽位置后又从上至下俯视这个帐篷的内部场景时,这里面的画面就把我给看呆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