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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界妖尊 第一章 神将卸甲

元狩初年,大周北荒,葬仙关。

城墙巍峨,黑云犯界,刀戟未还鞘,将士已裂铠,狼烟随风四舞,暮日将沉未落,偶有高空惊雁,将沧桑与悲凉渲染到了极致。

陈初之身穿黄金鱼鳞锁子甲,手持乾坤日月枪,站在城墙上抬头西望,神色凝重无比,那里,如血残辉下,是百万暴戾嗜血的魔族大军。

作为大周王朝的四大神将之首,御北神将陈合实力高深莫测,用兵之法神出鬼没,自十五岁袭爵镇守葬仙关算起,至今已有七年,这七年间,他杀敌无数,名震北荒,曾单骑拒万马,一招屠先天,在完成男孩向男人蜕变的同时,“陈初之”之名成了每一个魔族之人的梦魇,也正因为这样,这次魔族大军才趁大周新皇刚立,政局不稳之际,联合西冥幽人倾巢而出,誓要将心腹大患置于死地。

“呜...”

忽然,角声突起,穿云破空,地面震动,魔族大军如潮水般向葬仙关涌来。

陈初之已经记不清这是魔族的第几次进攻了,只知道天边寒月圆了又缺,缺了又圆。

“嗖嗖嗖...”无数的箭雨从城墙上疾射而出,先头的魔族大军瞬间倒下一大片,但魔兵实在是太多了,又悍不畏死,很快就来到了葬仙关脚下,架起云梯,与大周守军短兵相接。

一时间,厮杀成片,处处哀嚎,残肢白骨,血液飞溅,北荒军与是自己数十倍的敌人交战,本是处于极端劣势,但只要看到冲在最前方身先士卒的那个人,他们便信心百倍,九死不悔。

兵刃钝了,不还有拳脚吗?拳脚断了,不还有满口钢牙吗?即使身亡,也要从敌人身上啃下三两肉。

北荒军,自有他们的荣耀,这份荣耀,愿以性命捍卫!

陈初之冲在最前方,枪出如龙,乾坤日月枪每次挥动,伴随着惨叫的闪现,便有无数魔兵丧命。

他,一往无前,浴血杀敌,金甲早已不金,银枪早已不银,唯有一缕红缨越发的鲜艳,那是一个神将不屈的战意。

他,不敢回头,只怕入眼满是生命的凋零,在他心里,七万北荒军不是下属,也不是别的什么,而是一起生生死死的兄弟,是妻子的丈夫,是稚儿的父亲,是老人的儿子,是一家的期望。

“将军,如有来世,我马三还要做你的兵。”

“兄弟,战死沙场是军人的宿命,你,不要悲伤...”

“初之,你总说文人就该执笔,今天我让看看,我的这双手,不禁能提笔画字,也能上阵杀敌。”

“初之,欠你一壶酒,今生只怕难以偿还了!”

“哈哈哈,魔崽子们,来吧,你大爷的,哎呦...”

听着那一道道熟悉的声音从容赴死,向他话别,不知何时,陈初之的双眼早已被泪水覆盖。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时。”

“轰!”左脚一蹬,流星般,陈初之再次冲进了魔族大军,热血冷泪初晤。

半晌过后,后方已无半点厮杀之声,大周神将回首,那时怎样一副场景啊!

北荒军七万热血儿郎伏尸葬仙关下,天上秃鹫乌鸦低空盘旋,随时准备一冲而下,择人而噬。

风过,残破的大纛猎猎作响,身中数箭的持旗者于血河中单膝跪地,双手将旗杆紧护在胸前,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仍未放手。

“噗!”满口鲜血激射而出,陈初之心如潮涌,悲愤莫名,纵然他一身修为已至先天圆满之境,纵然他熟读兵书,却又奈何于天?

魔族大军收缩成圈,将陈初之团团围住,一只足有丈高,浑身漆黑,唯有长牙洁白如玉的通天魔象迈开沉重的步伐缓缓来到陈初之身前,象背之上是一个精灵般的女子,双眉如月,琼鼻高挺,红唇微翘,一身绿衣完美的衬托出其起伏有致的身材,绿衣之下,是双裸露的玉足,温润饱满,铃声叮当。

“御北神将,你,恨我吗?”红唇轻启,魔族青莲公主居高临下,看着满身刀剑之伤,却仍屹立不倒的大周神将,心中既敬又叹,敬的是神将身陷囹圄,不畏无惧,以七万北荒军拒她百万大军数月,叹的是如此英雄就要死在自己手里。

陈初之摇头,眼睛依旧明亮,声音却已沙哑:“不,不恨,但如果可以,我会杀了你。”

“只要你归顺我族,我保你生命无虞。”青莲公主闻言一笑,旋即开口招揽,这家伙,很对她的脾气。

“是你高看魔族了,还是太小瞧我陈初之了?我生为大周人,死是大周鬼!”

“就怕你当自己是周人,周国皇帝却不当你是周人。”

“什么意思?”陈初之眉头紧皱,心中微有不安。

“什么意思?御北神将你这般聪明,连这个道理都想不通吗?还是说,你害怕去想?”

见陈初之沉默不语,青莲公主又道:“周国疆域辽阔,但从最遥之南到北,也不过三月路程,你就不曾想过,北荒军在此鏖战三月,请援令书十二封,却为何无一兵一卒前来驰援?”

“那时因为周皇早已和我族私下签订了盟约,而他的诚意,就是你御北神将和北荒军。”

“怎么?为这样一个无情无义的昏君还要搭上自己性命吗?”青莲公主对周国新皇言语间很是不屑。

“哈哈哈...”陈初之仰天长笑,状若疯狂,北荒军在前方浴血杀敌,周国新皇却在背后捅刀子。

“是我对不起你们!”

心中信念崩塌,陈初之眼前一黑,喉咙一甜,但他紧咬牙关,不让血液溢出。

“将军...”一道苍老的身影从死人堆中爬出,踉跄着来到陈初之面前,跪于足下。

“让老黄为你卸甲吧!”

看见老黄还活着,陈初之眼中闪过一丝欣喜,但很快就被死灰覆盖,摇摇头,问青莲公主道:“能放老黄走吗?”

青莲一怔,老黄也是一怔,后者旋即大哭:“不,将军,我不走,弟兄们都死了,我去哪儿?”

“让我最后一次伺候将军卸甲吧。”

......

望着策马远去的老黄,陈初之还依稀听得到其悲恸之声,就在刚才,他下了此生最后一道将令,让老黄不得不离开。

待过了许久,他才堪堪回头,向青莲公主道声谢后转身,一步一个血印,蹒跚着将无数北荒军的残肢断体垒在一起。

魔兵主动让路,对这个敌将投去敬佩的眼光,人魔之别,天生而来,但有些共鸣,却可跨越种族,产生相通。

从孤月暗夜到日出天明,陈初之静静的捡,青莲公主和所有魔兵静静的看,就连秃鹫乌鸦也不再喧闹,甚至帮陈初之叼来远处的躯体。

终于,日月几多反复,将最后一支断臂安放后,陈初之停下了,站在堆垒而成的尸山前,他的脑海中闪过了无数画面,有兄弟,有亲人,有所有北荒军的音容笑貌,最后,画面定格在青山千万重后的那一抹倩影上。

“璃洛,此生,终究是我负了你!”

葬仙关前,绝世神将鱼鳞甲破,乾坤枪断,一缕红缨随风而散,共七万英魂同去黄泉兮!

......

于此同时,大周境内某处福地山居中,大雨倾盆而降,一素衣女子手中的魂玉忽然“咔嚓”裂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