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静谧无比,除了轩窗外无尽的夏虫音浪竟再无其他声音。
“准备傻站到天明?”关曜手指在腿上敲打,看余吟霜一幅呆样忍不住开口刺一下。
余吟霜没有回嘴,她垂眸静目走到关曜后面,将他推进专用的房间。
果然是没有素质的女人,自己刚刚才救下她,现在居然一丝谢意都没有,看着余吟霜转身就要走,关曜忍不住再次开口嘲讽,“怎么着,廉耻这个词从你人生字典消失的时候顺带着把谢字卷走了吗?”
余吟霜转头,面上无悲无喜仿佛一个假人,关曜很讨厌这样的余吟霜,那句他想听到的‘多谢关先生’也像是机器声,毫无平仄。
房门被掩上,外面再没有动静。
这么快就睡着了吗?不是说心思重的人比较难入眠吗?果然余吟霜已经不要脸到自己都没有半点心理负担了吗?关曜讥笑。
离床沿不过两米,关曜推着轮椅往前。
“情况不错,或许关先生能试着站起来走路了。”瓦西里的话突然重现脑海,关曜目测了下距离,还是按下了刹车,慢慢地撑着轮椅站了起来。
两年没有下地过的腿因为余吟霜的细心按摩没有半点肌肉萎缩的意思,他踩实了地面,感受着脚下的触感,狂热的惊喜涌上心头。
要好了!这个该死的病终于快要好了!急切地松开把手,他大步流星往前走,只是双手刚松开,提不起气力的腿直接一软,他连人带面前的酒架猛地摔倒。
“砰!”
侧卧砰的一声巨响,余吟霜的第一个反应就是不好!她一把掀开身上的凉被,健步如飞地跑进侧卧,关曜狼狈地摔在地上,双手撑地想要攀上床沿,可下身瘫软在地,没有半点动静。不知道情况是怎样,余吟霜只能赶紧靠近伸手去拉关曜。
“我还不是个要依赖女人的废人!”余吟霜伸出的手激怒了关曜,他用力甩开余吟霜的手,一双通红的双眼瞪着她,像是从地狱爬来。
余吟霜的双手颤抖,关曜,关曜居然真的犯癔症了。她捂着嘴看着这歇斯底里的男人,他原本的意气风发已经不见了,坚强的内心也被几年的治疗给打垮了。不能这样,不能这样下去了!等他自己清醒势必也会很厌恶自己的瞬间,余吟霜咬紧了牙,脑子不停转动,一定要想出一个好办法来!
酒架里的红酒被尽数打破,地上全是碎玻璃渣子,不多时,关曜撑地的双手掌缝里冒出一汩汩的鲜血,像是不知疼痛地一次次爬起又跌倒。余吟霜看得心里抽痛,她猛地钻到关曜腋下想扶起他却又被推远,手心扎进碎玻璃,钻心般疼痛,却比不上为现在的关曜心痛那么痛。
意气风发过的人,怎么会甘愿坐在轮椅里,带着残疾的头衔活下去。关曜曾经是多么骄傲的人啊,现在却被现实打成歇斯底里的样子,一身的豪迈变成了此刻的偏执,癫狂和癔症缠身。
余吟霜悄悄背身擦干眼泪,脑海中灵光一现,转身之后悲戚全被收起,嘴角扯起伪装出来的嘲讽,扑通跪地,双手捧着关曜的头盯着他一字一句地阴狠说道,“关曜,你就是个懦夫。被我胁迫结婚却不敢反抗,爱余尽欢又不敢尽力,渴望健康却又自暴自弃,怪不得余尽欢退婚之后立刻投进秦知舟的怀抱了。”
“你给我闭嘴!”余尽欢和秦知舟订婚是他心中不能被提及的痛,“如果不是你!如果不是你设计我,我怎么会和你结婚!”
仇恨蔓布关曜的心,他猛地反身扑在地上将余吟霜推翻在地,阴狠狠地瞪着她。
余吟霜怎么会闭嘴,她大笑着喊道,“关曜!你说我低贱,可你知道吗?你才是爱到尘埃去了!把爱给余尽欢那样的蠢货去践踏!”
“闭嘴!闭嘴!”跪爬着,关曜欺身压在余吟霜身上。他衣服上扎满了碎渣,穿着短裙的余吟霜更惨,腿已经被玻璃划得血痕累累。
关曜带着细茧的大手死死地掐住余吟霜,眼神里全是疯狂的滔天恨意,“你为什么不去死,心肠这么歹毒为什么不去死!”
余吟霜没想到自己的话会引起这样的效果,她拼了命地敲打着关曜的背,只是颈部的手越掐越紧,肺部的空气渐渐流失。关曜的脸在自己眼前晃,意识半脱离的时候余吟霜突然想起以前,星夜的乡下,遇到的少年。她想和男人说,说自己的委屈,自己的苦衷,自己的过往种种,只是她知道,掐住自己的男人不会听她说这些,他只会带给她让人无法呼吸的剜心讽刺和利剑穿心。
好难受啊,不能呼吸了,余吟霜嗬嗬地喘粗气,眼角蓦地流下一滴泪,打湿在关曜的手背。
我……在干什么?泪水有点微烫,关曜眼神片刻清明,总算从自己的癔症中清醒,只是余吟霜这时已经出气多进气少了。
“来人!来人啊!”关曜双手有些抖,他抱着余吟霜的头,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恨不得她去死,可她快死的时候又心痛。
祖宅有专业的家庭医生,几乎是关曜大叫的下一刻,他们立刻赶到。现场两个满身血痕的人让他们吓了一跳,关耀文站在众人中间,气得脸色有些发白。
拐杖重重锤了地面好几下才让众人安静下来,“看着干什么!还不将少奶奶带去治疗!”
众人如梦清醒,迅速行动,关翰文眼神示意关家将这个独院封起来,安排妥当之后才看向呆愣地坐在地上的爱孙。
他叹了口气,不无威严地说道,“阿曜,你同我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