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要说这郑家,在这偌大的永兴城也算是排的上号的大户人家,他们的家族靠着做生意发了家,几代当家的家主也算争气,勤勤勉勉做事,没有想着靠着祖宗的福荫吃老本。所以才将这家业一步一步做大,成了永兴城的一个大家。
不过这也是以前的事情了,如今的郑家,可以说是一天不如一天了。主要就是因为现在的家主郑兴业混账了。
刚接手郑家的那几年,郑兴业还是一个合格的家主,于外,他将家里的生意打理得井井有条,于内,他尊敬妻子,夫妻和睦,对家里的长辈也孝顺,认识他的人提起他都竖大拇指,没有一个说他半点不好的。后来,奇怪的事发生了,就在一年半前,郑业成突发恶疾,卧病在床,但大夫也查不出什么毛病,家里的人对此一筹莫展,主母赵氏将城里大大小小的神庙都拜了了个遍,只求神明保佑,让自己的夫君无恙,但郑业成的病就是不见什么起色,就在赵氏绝望之际,奇迹突然发生了,浑浑噩噩地在床上躺了一个多月的郑业成突然不药而愈,能活蹦乱跳地下地了。赵氏欣喜万分,却没想到这仅仅只是她噩梦的开始。
病愈之后的郑业成就像变了一个人一样,整天游手好闲,再也不管家里的生意,而且他还迷上了赌钱,整日流连于各种赌坊,赢了钱就继续赌,输了就让赌坊派人来家里拿钱,但赌场上哪有常胜的人呢,郑业成输多赢少,家里的银子每日就像流水一般往外流。要是赌钱也就罢了,他还迷上了烟花之地,赌钱赌累了就坐在轿子里让仆人抬自己去隔壁的花楼,与里面的姑娘厮混,花楼里的姑娘都知道他大方,见他来了比见到亲爹还高兴,都纷纷涌上去往他怀里扑,郑业成也是来者不拒,看见姑娘就赏银,恨不得把银子拿来撒着玩。
像他一样将金钱视如泥土般地挥霍,就是金山银山也经不住挖了,家里的账面上很快就出现亏空,赵氏从刚开始的难过变得忍无可忍,派人将他从花楼绑了回来,郑业成被她坏了寻乐的兴致,觉得自己的面子都被这女人丢光了,他沉着脸回到家后,被嘉定松绑后地第一件事居然就是冲到赵氏眼前,扬起手狠狠地扇了她一记耳光,就这样他还不解气,扯着赵氏的头发对她拳打脚踢,一边打一边恶狠狠地骂她是皮松的黄脸婆。
郑业成虽出身商贾之家,但家里的长辈都很重视对他的教育,从小就请了私塾老师叫他认字识礼,所以郑业成以前对谁都是客客气气的,从没跟人红过脸。像出手打人这样的事,他也是第一次做,而且打的还是自己的结发妻子。家里人都被他那副凶狠的模样镇住了,一时之间竟没有一个人敢上去劝阻,要不是郑业成的娘亲及时赶到喝止了他,恐怕赵氏就这么被他打死了。他娘亲勃然大怒,当时就举起拐杖狠狠地敲在郑业成的头上,骂他是得了烂心病疯了头了,让家丁将郑业成关进了房间,没有她的允许不准出门。
郑业成被关进房间之后,整日骂骂咧咧,将房间里的能碎的东西砸了个遍,居然还大骂自己的老娘是老不死的东西,成日里咒天咒地,恨不得一家子人都死了干净。
经过这些折腾,赵氏和婆婆都凉了心,心里就当家里没这号人,只是嘱咐丫鬟每日给他送吃的,不要叫他饿死了,至于那些混账话,就当从耳朵边飘过去了没听到作罢。
万万没有想到。郑业成自己作怪也就罢了,还要把自己的独子也拉下水。每天,他都把自己从门口经过的儿子唤过来,净跟他讲一些邪门歪道,什么坏就教什么。指示他去捉弄下人,偷奶奶的东西,还不停地用各种恶毒的语言诋毁赵氏,说她是母老虎,老淫妇,唆使他去惹事生非,就为了不让赵氏好过。
在孩子的记忆里,父亲是个说一不二的男人,因此,郑业成的话,他每句都听进去了,郑业成不管让他做什么,他都一一照办。
当赵氏发现自家孩子有些不对的时候,他已经完全被自己不着调的父亲荼毒了,变得无比纨绔。而且还认为自己的母亲是因为想父亲说的那样有了野男人才把他关起来的。
因此他十分讨厌自己的母亲,十分喜欢和她对着干。看到母亲因为自己的惹是生非而头疼的样子,他觉得自己的心里无比痛快。不过常在河边走,哪能不湿鞋,肆意妄为惯了,就不知天高地厚了,惹的人多了,总有踢到铁板的时候。
这不,遇上了平战和周云显,就被狠狠地收拾了一顿。不管自己的儿子再浑,毕竟也是自己的亲骨肉,看着家丁把自己被打得鼻青脸肿抬回来。赵氏心疼得不行,看完大夫后,她当即就下了命令,把打人的狂徒带到府上来,自己倒要看看,到底是怎样一个心黑的恶人,居然能对一个不懂事的孩子下手。
赵氏沉着脸坐在大堂的主位上,有一下没一下地用茶杯盖敲着杯子,皱着眉头盯着门外的方向。
带个人回来而已,他们怎么去了这么久?
赵氏等的有些不耐烦,也许是心有郁气的原因,总觉得胸口闷闷的,时不时地还有一些刺痛,
她闭着眼揉了揉有些发涨的太阳穴,眉间的皱印又加深了一些。自从夫君性情大变后,她就终日郁郁寡欢,少有展露笑颜的时候。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自己操心太多积劳成疾了,近日来,她总是觉得自己身体不舒服。
看来,得找个大夫看一下了啊。
赵氏有些疲劳地往椅子后靠去,习惯性地摸出了挂在胸前的香囊闻了闻,才觉得舒心了一些。
这个香囊是她从小一起长大的好朋友宋羽儿给她的。她俩从小一起长大,形影不离,情谊十分深厚,但是二人双双出阁嫁为人妇后就少有往来了,郑业成得病后,羽儿为了不让她太过忧心,特地来了郑府,陪自己度过了那段艰难的日子。在那段时间里,羽儿陪着自己四处求神拜佛,将诚心求来的平安符绣在香囊里送给了她。希望她能如平安符里的签文那样平安如意。赵氏十分感动,因此也十分珍视这个香囊,将它挂在了贴身处,遇到不顺心的时候就拿出来闻一闻,便能安心了,希望平安符能保佑自己渡过难关。
就在这时,门外突然传来一些嘈杂的声音,一个小厮跑进来禀报:‘夫人,兰姑娘他们把人带回来了’
赵氏闻言,立即打起精神挺直了身子,沉声道:‘请他们进来。’
不一会儿,周云显一行三人就在众人的簇拥下走了进来。看着他们三个,赵氏先是愣了一下,觉得他们有些眼熟,好像在哪儿见过似的,仔细一看,才想起来那天在库房的事。
‘你们不是常青镖局的人吗?’赵氏率先开了口说道。
由于大哥在,周云显也不说话,乖乖地站在大哥旁边,不再造次,而平战,则是淡淡地看着脸上写满了不悦地赵氏,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发现要来应付的人还是前几天才见过面的委托人,镖头不禁有些尴尬,他干笑着拱了拱手道‘正事,小弟不懂事,给夫人惹麻烦了,还望夫人见谅。’
赵氏冷哼了一声,挥手对着旁边围了一圈的家丁吩咐道‘你们先下去吧’
众家丁应了一声,都退了出去,赵氏这才不咸不淡地对已经站了一些时辰的三人说道‘请坐吧。’
镖头回了一礼,提了提衣角做了下来,周云显也乖乖的拉着平战坐在了一旁。
二人刚坐下,赵氏就开始发难了,语气有些怪异地问道‘请问是哪位壮士,打了我的儿子啊?’
周云显在心中默默地为阴阳怪气的赵氏翻了个白眼,正欲开口承认,坐在旁边的平战却率先开口‘我打的,怎么了’
赵氏看着平战,认出了她是在库房一直盯着的那个女子,未想到对方竟是这样的态度,正想开口责怪时,镖头却先发话了‘平儿,不得无礼,就算是郑家小公子冲撞在前,但人家也总归是个孩子,打了人就是不对,你快向郑夫人赔个不是。’
镖头突如其来的话,将赵氏想说的都先说了,不愧是多年行走江湖的人啊,一开口就把责任都推在自己儿子身上了,让自己有理都说不出了。
赵氏气结,冷笑着看向平战反问道‘不知犬子做了什么不可饶恕的大罪冲撞了姑娘,让姑娘下如此重手啊?’
重手?平战记得自己只是扇了那个小子一记耳光而已啊,怎么从赵氏的嘴里听起来倒像是受了多大的伤一般。此情此景,平战又想起了一千年前宸黎公主气势汹汹地来问罪的那个样子了,果然,天下母亲都一个样,都像个老母鸡似的恨不得把自己的崽子护在自己怀里。此时,眼前的赵氏的那副气冲冲的模样,几乎与当年宸黎公主重叠了。
原来,每个混账孩子的背后,都有一个不讲理的母亲啊。
平战不想跟她辩驳太多,只是懒懒的摇了摇头,满不在乎地说道‘我下手重了吗,那就对不住了。’
赵氏气得几乎要拍案而起了,周云显忍住了满心的笑意,连忙站起来说道‘夫人见谅,我娘子性子比较直,不太会说话,不过她是真的真心道歉的,您千万别生气。’
赵氏气极反笑道‘好啊,既然是真心道歉,那就拿出点诚意让我瞧瞧’
周云显的脸色一变,收起了笑容反问道‘那你想怎么样。’
赵氏也不甘示弱,说道‘她怎么打我儿子,我就怎么打回去,那不就扯平了。’
此时,镖头也不禁敛了笑站了起了正色道‘郑夫人,您这样是不是有点不合适,毕竟是令公子惹事在前的,我们今天来登门道歉,已经是给你们面子了。’
赵氏依旧不依不饶,反问道‘那又如何,反正她打了人,就得还回来,我儿子长这么大,从来都没受过这样的委屈,她一句轻飘飘的道歉就让我放了她吗,做梦!’
周云显闻言,不动声色地站在了平战眼前,对着赵氏咧着嘴露出了分外灿烂的笑容,一字一句的说道‘你儿子算个屁,我娘子也没受过委屈,我看今天谁敢动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