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向华点点头，伸出手，笑得十里春风，“合作愉快。”
沈若薇斜了他一眼，看着这双桃花眼里漾着的笑意，怎么也咽不下这口气，转头抬脚，拉开车门坐上了副驾驶座。
砰！
车门重重关上。
薄向华看着车门内的那张侧脸，细细端详了很久，眼里情绪起伏，忽而高阳，忽而轻落，最终还是化成一缕青烟，尽数消散。
他转头示意司机可以离开了，自己坐上了驾驶座。
沈若薇看着他进车门，眉头又皱起来了——不是有司机吗，为什么亲自开车？她刚才就是为了不想和他同排才坐在这里，现在好了……
手机铃声突然在空气中悠扬地响起，沈若薇下意识低头一看，见不是自己的，这才将眼神转向旁边的男人，同时诧异扬眉。
肖邦的夜曲……
沈若薇脑中突的一疼，有些模糊的画面一闪而过。
薄向华仿佛没有看见她的眼神一般，开了免提，将手机随意放在架上。
“薄总，婚礼宾客都已经散了，人还没送到医院就没了，警察说要尸检，接下来的事情……”
“该怎么办就怎么办，但是丧礼要推后。”
“推后？”
“婚期不影响。”
“可是薄总，这人的遗体……”
“我说了，该怎么办就怎么办。。”
电话那头的人稍稍一顿，才道：“是。”
沈若薇挑眉——婚期不变？
婚期是下个月，薄向华让人将丧礼拖到那个时候，这还不算是明摆着和他继母过不去吗？活人能等，死人能吗？
“又在思考我和杀人犯之间的联系？”薄向华目视前方，转了方向盘。
沈若薇偏了偏头，抿唇不语。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想问什么就问。过了今天我不一定有心情。”薄向华继续道。
沈若薇立刻抬头：“这可是你说的。”
他眼神一瞥，表示默认。
沈若薇这才眯着眼睛道：“其实你今天说的没错，我能找到关于你的传闻确实不多，但你漏说了一样。”
薄向华沉默着。
“家庭。”沈若薇笑了笑，不怕死地继续道：“听说你在你那个同父异母的弟弟变成植物人之前，对薄家来说不过是一个弃子？”
话音一落，薄向华明显踩了一脚油门。
沈若薇感受到了车速的变动，笑容不变，死死盯着薄向华——是他同意自己问的，那就说明不管她问出什么，他都只能咬牙承担。
关于薄家的新闻，其实早已不是新闻，整个城市少有人不知。薄家最受宠的儿子是薄向华的继母所生，继母也一向排挤薄向华，薄家家主便将薄向华送到偏远城市，直到他的弟弟出了车祸，他才重新出现在大众的视线里。这一出现，便是惊人。
“这个故事外界已经写得很圆满了。”薄向华终于还是出声了，音调骤然冷了不少，但到底算是一句回答。
沈若薇眯了眯眼，往座位上一靠，故作轻巧地说道：“听八卦哪比得上当事人亲口说的？何况外面传的也不一定是事实。”
薄向华轻笑一声，却反问她，“是吗？”
两人对视一眼，空气里安静得连彼此的呼吸声都能听见。他的目光在对向车道的灯光中忽明忽暗，时而亮得像是能看见眼底的每一丝滑过的情绪，时而又暗得像即将摇晃着被吹灭的最后一缕烛光，仿佛能触到，又仿佛是幻觉。
她突然有些压抑。
“算了，我没有逼你说的意思。”沈若薇耸肩，先打破了僵局，收起了自己的笑容。
不知道为什么，刚才那一瞬间她觉得自己真的快要碰到薄向华的痛点，这个想法让她难受，也让她头一次克制了自己。
“我确实是弃子。”出乎意料地，薄向华开了口。
沈若薇瞬间屏住呼吸，静静聆听。
薄向华看了她一眼，重新将目光转向了前方，“之后的事情和外界传得差不多，我不甘心就这样成为你们所谓的弃子，所以能否出头，各凭本事，仅此而已。”
“你弟弟成为植物人的事情，和你有关系吗？”她又问。
薄向华一顿，随即转头，“沈若薇，你胆子大了不少。”
她下意识地皱起眉头，不是因为这句话中带的寒光和锐利，而是因为……他说话的语气太过熟稔，有种他们很早便认识的错觉。
这人，也太自来熟了……
“我要是没这胆子，现在也不会坐你车上。”她回了一句。
薄向华眼里闪过一丝笑意，嘴唇轻启，刚想说话，表情突然变了变。
对象一辆大车朝着他们驶了过来，薄向华的车速不减，反朝着它冲过去，眼看便要撞上。
“你干什么？刹车啊！”沈若薇表情也变了，直起身子叫了一句。
薄向华猛转方向盘，车子立刻以一种十分诡异的速度和角度在原地打转，冲力将沈若薇狠狠撞上了窗。
“啊！你不要命了你……”一切在几秒钟之内发生，她满脑空白，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耳边是凄厉的刹车声，分不清是卡车还是自己身处的这辆车，额头剧烈疼着，整个人随着惯性在动，身上每一处都仿佛要散架了一般。
再次定神的时候，已经是几分钟之后了。
“沈若薇，醒醒！”耳边传来呼喊声。
沈若薇缓缓睁了眼，目光从勉强睁开的眼缝中朝着正前方看去，满眼都是那人紧锁的眉头，除了这个眉头，什么也看不清。
痛……她这是死了还是没死？
“沈若薇！”薄向华厉声叫着，修长的手指掐着她的肩头，指尖处已然泛白。
“咳咳……”沈若薇被灰尘呛得回了神，咬牙道：“别晃了，没伤都给你晃出脑震荡。”
薄向华眉间一松，手指也缓缓放开，重新恢复了面无表情的状态，眼里的情绪也在一瞬间消失殆尽。
熟悉的铃声再次响起，在寂静的夜空中显得十分的刺耳。
薄向华转头一按，开了免提。
“怎么样薄总，我送你的这个大礼你还满意吗？”
沈若薇听着声响也坐了起来，眉头一皱。
大礼？指的是这场车祸？
她的目光跟着薄向华一起转向了那辆车，卡车的车头因为失控也已经撞向了树丛，司机早已不知所踪，他们的车也抵在一棵大树边，地上有很多道圆形的划痕，是刚才薄向华猛打方向盘之后弄出来的痕迹。
这么说……这不是一场单纯的事故了。
“你是谁？”薄向华沉声，目光已经不能用冷字来形容。
“这不重要，不管我是谁，薄总您都已经妨碍到了我。这个世界上多管闲事的人很多，我以为薄总您能免俗，没想到还是挡着我路了。既然想管的宽，就别怪我不客气，今天的事情只是一个小小的教训，如果有下次……薄总您自己掂量。”
电话挂断，没有给薄向华回话的机会。
薄向华放下手机，眯着眼睛盯着屏幕，仔仔细细看着这串陌生号码，转手发给了助理，附言只有简单的一个字：“查。”
随即他蹲下身子，伸手来触沈若薇受伤的地方。
“干嘛？”沈若薇一缩，眼神警惕了几分。
“起身试试。”薄向华简单道。
沈若薇这才注意到自己小腿和额头传来的疼痛，刚才因为紧张全然忘了，现在想起，钻心的疼。
“嘶……”沈若薇咬牙抬头，“刚才为什么突然打转向盘？”
“车坏了，刹车被人动过手脚。”薄向华伸手，大掌在她面前一晃，顿住了。
这什么意思？
沈若薇观察着他的表情，又看了看他伸过来的手，迟迟不敢相信薄向华有这么好心。
薄向华等得有些不耐了，干脆收回手，跨上前蹲了下来，一把将沈若薇朝自己背上一扯。
“喂！你放开我！这点伤没事，我可以自己走！”
沈若薇踢着腿，力气到底抵不过薄向华，被死死扣在他的背上，胸膛挨上他脊背的一瞬间，有某些电流从他们接触的每一寸皮肤开始，一直蔓延到心底。
不得不承认，他的肩膀很厚实，很安全，温度也是恰好的温暖。
“不想断腿就老实点。”薄向华微微侧头，带着她往前走，步伐十分稳当。
沈若薇趴在他背上翻了个白眼，没再挣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