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初三的晚上六点,罗一乘坐的飞机降落在了湖南长沙黄花国际机场。
除夕前那天,罗一接到了付博雅的电话,凯利集团每年都会在正月初四的下午,在湖南长沙的总部酒店内召开年会,刚刚临时决定邀请渤海市项目的供应商感受一下凯利集团的文化和规模,并不强制,有兴趣的供应商可以去参加。
罗一在接到电话后,马上答应了付博雅的邀请。如果所有供应商都不去倒没什么大不了的,就怕有竞争关系的供应商去了,自己不去那就显得对凯利集团不重视。他为了这个决定感到庆幸,因为在上飞机前,就遇到了张天娇。
登机时,两人走到了一起,打了招呼又简单聊了几句。
“恭喜一哥,顺利拿下城西养老院项目!这局棋下的漂亮!”张天娇的笑容很有深意。
“每次见面你都要恭喜我啊。”罗一心想面前的女人真是消息灵通,他又问,“大鹏没怨我吧?”
“当然怨你了,他把你的所作所为告诉大家,然后严厉地声讨你。”张天娇调皮地坏笑着,“当然,最后他还是原谅了你,并且告诉万泰商贸的人不要再跟刘海有任何的合作。”
罗一知道对方说的多半是在开玩笑。
坐在飞机上时,罗一都感到后怕,如果自己选择不去长沙,那么恐怕张天娇会在长沙就把项目拿下了,她应该有这种实力,抓到对手一点破绽,就能破开一条口子,进而把对手撕碎。罗一想如果换成自己,也会这样做。
在飞机上,罗一和张天娇的位置离得很远,两人都没有提出要坐在一起,毕竟是冲着项目来的,不像一起回学校那样单纯。罗一在飞机上索性睡了一觉。等醒来时,身上盖了条毯子。他找来空姐询问,空姐回答:“先生,是前边那位女士让给您盖上的。”
罗一顺着空姐指的方向看去,说的应该是张天娇,他微笑着对空姐说了声谢谢。
下飞机时,罗一和张天娇又不约而同地走到了一起。
“凯利集团还真是大方,机票酒店全包了。”罗一没话找话说。
“一哥,在飞机上我还等着你会换到我旁边的座位呢,你可真不够意思。”张天娇随意地说着。
“不好意思,睡着了。”罗一笑了笑说,“不过我倒是做了个好梦。”
“梦到什么了?”张天娇很感兴趣地问。
“好梦不能说吧,说破了就不灵了。”罗一神神秘秘地回答。
“告诉我吧,一哥,成心吊人家胃口。”张天娇摆出一副小女生撒娇的样子。
罗一凑到张天娇耳边,张天娇很大方的没有躲闪,只听罗一说了一句:“春梦!”
“一哥,你真坏,逗人家!”张天娇装着生气的样子,罗一得意地笑了笑,两人走出了机场大厅。
“一起打车吧?”张天娇问道。
“到了凯利集团你我就是竞争关系了,坐同一辆车过去合适吗?”罗一警觉地说道,“上次你把和我见面的照片发给了红城实业,老板已经不信任我了!你可是害得我好惨!”
“那件事真的很抱歉,不过你也很轻松就化解了。我保证不会有第二次了!你要相信我,不要只看表面现象。来吧,帮我把行礼放后备箱。”张天娇说着,拦下了一辆出租车。
罗一没听明白这句没头没尾的话,看到出租车的后备箱已经打开了,就把张天娇和自己的行礼都放了进去,两人一起坐车来到了位于长沙市中心的凯利集团总部酒店。直到下车前,出租车司机都认为他们俩是来旅游的情侣关系。
下了车,两人迈步进了酒店前厅。在前台说明来意并报上了公司名字,工作人员在电脑前查询核对了一下,就安排人把罗一和张天娇带到了各自的房间。无巧不成书,两个单人间,恰好是对门。罗一和张天娇都意味深长的对视笑了笑,进了各自的房间。
安顿好后已经晚上八点半了,罗一接到了付博雅的电话,说是今晚有会议,不见面了,第二天年会会场见。
门响了,张天娇的声音在外面喊道:“一哥,出去坐坐吗?”
既然已经有了和张天娇接触的合理理由,罗一也就不怕再有照片传给冯克林了,他快步把门打开,笑着说:“好啊,我正是空虚寂寞,漫漫长夜不知道如何消磨。”
“酒店二楼有吧台,去喝一杯吧?”张天娇提议道。
两人来到了酒店二楼的休闲区,这里是供客人休闲娱乐的地方,一侧设有吧台。他们找服务员要了两杯酒,张天娇坐在吧台前,显得很放松,也很迷人,她微微眯着眼,看着罗一,说道:“一哥,恭喜你啊,升任红城实业的业务二部部长。”
罗一微微皱了皱眉头,心想她真是消息灵通,红城实业内部到底是谁嘴不严,亦或是已经被张天娇发展成眼线了。他直截了当地问:“谁告诉你的啊?”
“嘻嘻。”张天娇低头笑了笑,说道,“我有我的消息来源,没有不透风的墙。这下你成了名副其实的红城实业一哥了吧?”
“还差得远呢!”罗一摆摆手,又问道,“我真想知道红城实业的到底谁是你的内线。”
“你早晚会知道的,但不是现在。”
这时两个男的走了过来,西装笔挺,中等偏瘦的身材,很年轻,也很帅气。其中一个染着黄发的说:“你看看,冤家路窄啊,大过年的还能遇到张大小姐!”
另外一个带着耳钉的也跟着说:“她改换门庭,伺候别人去了。”
“在me没有她老爷子的资源,做业务员光靠这张脸可不行,哈哈哈。”
张天娇回头看了看,没有搭理那两个人。罗一坐在旁边,皱着眉头不明白怎么回事,也没有回头看。没想到那两个人凑到了近前,黄发男子伸手捏了捏张天娇的肩膀,恶狠狠地说:“凯利集团在渤海市的项目,你也在盯?”
可能是被捏疼了,而且被一个男人捏着着实让张天娇生气了,她哎呦了一声,反手拍掉了黄发男子的手。耳钉男坏笑了几声说:“看来换地方了,人也变矜持了,以前的me交际女神,可是我们的梦中情人啊!哈哈!”
“别太过分。”张天娇不能再忍着了,回过头咬着牙一字一顿地说着,显得既气愤又委屈。
“我倒要看看,没有你老爷子罩着,离开me去了re,这项目你还能不能赢得下来。”耳钉男伸手要摸张天娇的下巴,张天娇眼含怒意,身子向后躲着,但是已经靠在了吧台上。这时,耳钉男伸过来的手被罗一用力抓住了。
“你谁啊?放开!”耳钉男喊道。
“可以啊张天娇,来长沙了也有男人陪着!”黄发男子阴阳怪气,又对罗一喊道,“说你了,放开,滚一边去。”
罗一没有回答,也没有放开手。这让耳钉男很生气,另一只手去抓罗一的肩膀。罗一的手腕用力一翻,把耳钉男的手腕转了一个夸张的角度然后向外推了出去,耳钉男惨叫了一声向后退出好几步差点没坐在地上。
罗一阴森森地抬起头,眼镜搭在鼻子上,两眼冷冷地从眼镜框上方看了过来,并没有说话。
黄发男子本来想要有所行动的,可是看到罗一的样子,突然不说话了,而是仔细地看了看,语调变得很客气问道:“我们和张天娇以前有些过节,和你没什么关系!这位兄弟,看着很眼熟,咱俩以前见过?”
“我谁也不认识,不过张天娇是我妹妹,今天我在这,说说吧,以前你们有什么过节?”罗一大模大样地倚在吧台上,慢慢地把眼镜拿下来,用面巾纸擦了擦后又带上,根本没有看对面的两个人。
耳钉男又走了过来,这回不敢再动手动脚了,不过还是不服气,喊道:“有过节!你办的了吗?”
“哼哼,我就没想办。”罗一看了看耳钉男,有盯着黄发男子说,“刚才包括以前,你们有什么过节,你们怎么欺负过她,我不管,从今天开始,我看谁再敢?”
耳钉男刚要破口大骂,被黄发男子拦住了,黄发男子说:“这位兄弟,你是不是五汇新街的红莲?”
“哦?哼哼!到了长沙,居然还有人这么称呼我!真是亲切啊!”罗一冷笑了几声,侧目看了看张天娇,对方一脸的委屈,咬着嘴唇,这是罗一第一次看到张天娇弱势的一面。他又说道,“既然知道我是红莲,这位兄弟,你应该知道红莲两个字的分量。”
“知道知道,在渤海市的北城区,都知道五汇新街的光哥有位好兄弟,名叫红莲。”黄发男子已经显得很客气了,问道,“你来这里,是旅游吗?”
“大过年的,旅游个毛啊?”罗一笑了笑说,“我在re工作,凯利集团这项目,你们谁也不用争,我要了。”
“原来是同行,哈哈。”黄发男子脸上堆着笑。
罗一摆摆手说:“同行不同行的无所谓,今天的话,我已经说了,别再欺负张天娇,更不准再对她动手动脚。”罗一说完,瞪着眼挑了挑眼眉,又把头向前向下伸了伸,做了个很强势地询问对方的动作。
“以前不知道她和你红莲哥有关系,算了,这行业里,不同品牌的经销商没多少交集,只有同一个品牌的经销商才是真正的仇家。以前的事都过去了,以后咱们常来常往。”
“最后这句话我爱听。”罗一拿起酒杯,朝对方举了举,说:“有机会去夜中环,我请你喝酒。还有旁边这位兄弟,回头一起坐坐。”
黄发男子客气地和罗一握了握手,拉着还有些不服气的耳钉男走了。
“你还好吧?”罗一转头看着张天娇,没想到对方眼眶通红,倔强地忍着不让泪水流下。张天娇大概是不想让人看到自己脆弱的一面,有意把头转向吧台方向,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带着委屈而又要强的声音说:“谢谢你。”然后她把面前的酒一饮而尽。
罗一反倒不知道怎么安慰她了,也面对吧台坐着,两人都不说话了。最后还是张天娇先开口,出乎意料的是她已经调整好情绪,说道:“一哥,你不想知道我为什么离开me吗?”
“我听说是丢了很重要的单子,恰巧以前的公司内部斗争,是这个原因吗?”罗一故意没有提出德亚集团几个字。
“这你都知道了?”张天娇低头笑了笑,喊来服务员又要了杯酒,喝了一口说,“我的父亲之前在政府部门工作,和我们这个行业有很多的交集,包括业务上的和行政上的,但是去年四月份去世了。”
看到张天娇哽咽了,罗一温柔地说:“抱歉,让你提起伤心的事了,别太难过,生活还要继续。”
“不怪你,是我想和你说说,可以吗?”张天娇看着罗一。
罗一也侧过头看着面前的女人,他没有回答,只是带着温和的目光点了点头。
“我以前所在的公司是me在渤海市最大的经销商。而刚才遇到的那两个鬼,是最大的竞争对手,就像现在你在红城实业,而我在万泰商贸这种关系。有我父亲的政府部门背景,我所在的公司本身实力雄厚,加上我的销售能力和人脉关系,我这些年可以说是顺风顺水,整个渤海市me的经销商里,没有一个人能和我抢单子。说句良心话,我的成功,有我父亲一半的功劳。”
“我打听过,你是me的王牌业务员。”罗一说。
“我父亲身体一直不好,去年突然发病去世了。这对我是一个很大的打击。当时我的公司内斗激烈,我父亲的去世成了我的一个弱点,而当时恰巧丢了德亚集团的单子。”
“所以你的公司就把你开掉了?”罗一问道。
“他们只是各方面刁难我排挤我,但没有能耐开掉我。那段日子是我最低落的时候,发自内心的想要离开me的圈子了。”
“换到me其他的经销商不好吗?为什么直接到re的圈子里来了?”罗一追问道。
“我是个女人,能明白男人看到我时想的是什么?以前我父亲在,无论是me的人还是下面经销商的人,见到我都掩饰着,恭恭敬敬,但是自从我父亲去世后,那些人看我的眼神都肆无忌惮张牙舞爪,也许是他们色的本性,也许还有对欺负以前风光的人的那种快感。”张天娇虽然说得是伤心事,但脸上却很平静,捋了捋头发,两手捧着酒杯,继续说道,“何况做业务的,难免树敌,所以我就想换个圈子,到re的经销商来了。”
“德亚集团的单子是我做的。”罗一摆出歉疚的样子。
“我知道。”张天娇很释然,“所以我去了万泰商贸,而没去红城实业。”
“那就是有意和我成为对手了?”
“不要只看表面现象。”张天娇回答道。
“这话是什么意思?”罗一没听明白。
“以后你会知道的,现在你和我都要努力地争取凯利集团的项目。我知道你和甲方在很多技术层面作了手脚,我也这样做了,而且比你做得更深更到位,所有的技术参数都有利于re的产品,其他品牌想要符合要求,只能做正倾斜或是负倾斜的调整,所以说已经没有半点希望。接下来,就看你我谁能赢下这单。”张天娇举起酒杯,和罗一的杯子碰了一下,说,“祝你成功。”
“哈哈,我可没有你那么强的能力和自信,我永远都是随遇而安,顺其自然。”罗一笑了笑。
“真巧啊。”蒋鹏走了过来,穿着西装,脸上带着金丝眼镜,斯斯文文地说道,“两大对手这是煮酒论英雄了?”
“蒋兄,过年好啊。”罗一站起来伸出手和对方握了握,说道,“我俩既是对手,又同是re的忠诚战士。”
张天娇也和蒋鹏握了握手说:“蒋总过年好!我们刚才还在谈贵公司的项目,也就是我和他之间的竞争了,正在讨论如何用re的产品在项目上发挥最大的作用,服务甲方,让甲方满意。”
罗一注意到蒋鹏和张天娇握手时,很用力,而且用了较长的时间才松开,他观察蒋鹏的眼神,心里大概知道对方想得是什么了。
“好啊,让甲方满意是首要原则,就看你们怎么做了,谁能让甲方最满意,项目就是谁的了。能明白我的意思吧?”蒋鹏笑着说。”
“今天真是有缘,来,蒋兄,坐下来喝一杯。”罗一做了个邀请的手势。
“不了,你俩继续聊,在这里毕竟不太方便,等回了渤海市,我会单独约你们。”蒋鹏说完虚伪地笑了笑,就转身走了。
罗一冷笑着看着对方的背影,心想这家伙好谨慎,在自己家的酒店肯定做不了什么出格的事,我倒要看看回去了你会单独和我说些什么?
“一哥,别理他。”张天娇说着,又坐到了吧台前。
“难怪你不想待在me了,你太优秀了,惦记你的人肯定不少,这小子也不例外。”罗一说的是蒋鹏,他也想试探一下张天娇。
“可以理解,男人嘛,都想名利双收,美人在怀。就像他,家里有这么大的酒店产业,肯定不缺钱。酒店的人都是他家的员工,也不缺名声和权力。他老婆付总是个大美人,他岳母又是你们程总的老同学,估计他能够找你索要的,只是钱而已。而对我就不一样了,他想要的我知道,不过也没这么简单。”
罗一听张天娇的这些话,觉得这女人以前不知道经历了什么,可以肯定的是久经沙场,也许为了赢下单子,可以面不改色地做任何事。
“为了你,为了不让他这种衣冠禽兽得逞,我保证会赢下这单,不给他任何机会!”罗一举起酒杯。
“想赢过我,没这么容易,不过祝你成功。”张天娇也举起酒杯,两人一饮而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