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道人想起了许多故往陈事,想起来几十年前跟那女子身边游历的经历,想起来当时三个青年的欢声笑语。
人言常说,那些往事如同陈酿的老酒,无论何时拿出都教人沉醉。
道家讲究红尘炼心,炼的是红尘百态人生,一心化万心,心心映红尘。世人常叹谓,那真人的游戏人间,却不知的是,炼心的痛,炼心的苦,与那大道前行中舍弃的种种。
“你的一魄,可以救下一人。”
瞎老道没有对少女的反问生气,
“刘梅瑶找到你,你找到老道我,这些都算是我种的种种因。今夜借于你一魄,往后老道自当竭力设法,为你还回体内。”
瞎老道感知着沉思的少女,继续缓缓的说道。
“我不希望今日我种下因,结成往后更恶的恶果。所以老道才更希望施主你能自己选择想要摘下的魄。”
“这人,便是受难于我以前结下的恶果。所以,我今夜即便道心蒙尘,有愧于施主,仍是要救下他。”
说罢。那令刘婆婆胆寒畏惧的道人,竟然向着少女深深的弯下了腰。
因为瞎老道人自己都确定,今夜摘下少女的这一魄后,日后能否安然无恙的还回于她体内。
“敢问真人,刘婆婆的香料,当真对我母亲的病有效吗?”
沉默了良久,少女终于开口发问了。
也因从老道嘴里知晓这一切真相后,玥儿开始质疑刘婆婆所言真伪。
“即便那香料无效,老道我魏无忌,也可在此用那天地道心之誓,担保痊愈你母亲。”
玥儿从祝姐姐嘴中听闻过那天地道心之誓,那是道门中人里,对于誓约最为有效且长久的一种。
道门中人修道修心,若是违背亲口许下的誓约,自会产下心结,且时长越久,心结越大,不仅阻碍其的大道修行,更有甚者会被心结所产心魔而反噬,坠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那奴婢还有什么理由,不答应真人呢?”
听后瞎老道魏无忌所言后,玥儿莞尔一笑。
只是不知是否要怪那寒风。
令少女的眼眶红了些罢了。
南山的一条小径上,一男一女步行于其间。这小径实属坎坷,往日里是那龙台的寻常百姓,为了通达自家故人的墓地,一步步踏成的。
龙台乱坟何其多,沙场英杰无人祭。
这倒不是那杨六王爷不想,只是这南山的地理位置的特殊,加上乱坟遍布,无碑无字的坟头,属实分不清是无法辨出哪一位烈士了。只能在每年春分后第十五日,即那清明时节,请上武当山里的大道人,于山脚一齐开坛做法,为那些乱坟中的大夏烈士们,超度化煞。从甲子止战之约生效后,这件事杨家每年都在做,
更是每年都设专人监督,二十年间,从未停断过。这一点,令大夏朝野的原本许多对杨家的非议,随着年月不翼而飞,只剩下了越来越令人称赞的杨家,与那越来越强大的杨家军。
一男一女走的不快,但是若是细瞧便会发觉,二人一路走来没留下一步脚印。寻常百姓瞧见了,只怕会觉得这二人是那乱坟中的野鬼吧。
男子青色长袍,头戴碧蓝头巾,金边的斗篷随着步伐一起一落,正是那下午与瞎老道人对话的阴柔公子哥。
“早就听闻,杨家有奇子,道心无暇,更显佛缘。三岁识字,五岁习武。六岁时便奇经八脉通五穴,声鸣整个大夏。你在杨府潜藏这么些年,不知这些所言是否非虚呢?”
青袍公子说话尖细,若是不看长相,当真会断他为女子身了。
那女子一身的黑衣,长发被黑织扎起,连脸上都戴着一层黑纱,只露出眉眼,在黑夜里身影飘忽,没有光线的地方更是难以瞧见。
黑衣女子剑眉稍皱,显然并不太想搭理青袍公子。
她的心里也纳着闷,这次二人如此重要的行动,为何会派遣这名声狼藉的公子哥来一同执行。
“司徒无常,这次的事情搞砸了,你可知我二人有何下场?”
“如此重要的事情若是办砸,你我二人无非一死咯。”
青袍公子司徒无常云淡风轻地继续嬉笑着,仿佛没有听到黑衣女子言语中的郑重一般。
“但是,姐姐你是必死无疑,死的不能再死,甚至连尸骨都留不下来。至于我嘛,仗着我家那老不死的一点点薄面,肯定会比你稍稍好一点罢。也就是活罪难逃,死罪免之吧。”
黑衣女子听后,停下了脚步,目光直视着司徒无常,其中的杀气毕露,没有丝毫遮掩。
“放心,若是因你而搞砸,我不会等着组织下令,便会把你的尸骨留在南山的乱坟之中。”
“小小年纪,就如此死气沉沉的开不起玩笑。”
司徒无常笑了起来,只是他的笑声在夜里更加悚人。
“马上就要丑时咯,姐姐真要心急,还停下来跟我置气嘛?”
黑衣女子深深看了一眼司徒无常,没有回应,转身又沿着小径往南山顶上走去。
“姐姐走得如此着急作甚,时间我早已推算好,搓搓有余的。”
“不如姐姐就告诉我那杨家二公子的事情,让我也好闭嘴呗?”
“听闻杨家二公子五岁仅练武一年,便在那杨家营武场里与士兵擂台无敌手,不知是否属实呢?”
司徒无常追了上去,但仍是一路上问个不停。
黑衣女子就这样默默的忍受了一路,她真的很好奇,有谁能忍受这司徒无常的话语骚扰呢?
直到最后两人抵达目的地时,她才转头瞪着那司徒无常,言语冰冷的讥讽道。
“若是他还活着,这鄂邑州修炼天才的名号,怎么也轮不到你。”
“是吗?的确,这大夏乃至于七国境内,比我司徒无常的奇经八脉还要多通一穴的人,百年来屈指可数。”
司徒无常没有理会黑衣女子的嘲讽。说话时不仅收起了之前的笑脸,更是语气诚恳,就像是与久别重逢的老友交心一般。
“可是命运无常,自古天便妒那英才。即便他天资再高,不也一样没有逃脱怪圈,安然成长起来。就同这些乱坟为伴,在这墓穴里躺着了嘛。”
他蹲在那墓碑前,抓起来地下的一把土。
随后展开了手掌,任着那寒风将手中的土砾吹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