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白是连夜被人抬走送回的医坊,这也坚定了他之前猜测:之前的房子,不是医坊。
四人把他一路抬进屋里,然后扔的床上。
摔的那一下,可把他疼坏了。
“不知道轻点!”
四个战士哪里理他?身子一转,走了出去。
直到这时,一阵欢畅的声音传来:“活该!”
洛白扭头一看,是燕痕这小子。
难得这么晚了,他还没睡。
洛白看了他一眼,没理他,闭目养神。
他还想早点好,回洛家村看他的未婚妻。
可他不想找事,不代表燕痕要放过他:“你小子也够命大,胸口插着剑都能活下来,佩服!”
洛白回头道:“我怎么说都是在校场与人切磋受的伤,再不济也证明了自己的勇敢。可你呢?触犯军规来到这里,你还好意思说我?”
“触犯军规”四个字如同是燕痕的逆鳞,这话一出,直接就怒道:“你小子再说一遍,看我不揍你!”
“那你快点,最好趁我现在动不了,给我再来上一剑,一了百了!”
雪凌空还真的挣扎着起来,都到洛白床边,居高临下看着他:“就你这样的,我现在能打十个,你信不?”
洛白一翻白眼,骂了句“无聊”,准备睡了。
然后真的睡着了!
听着他安稳的呼吸声,燕痕气的差点掀了他的被子。
还是陆灵劝道:“他现在是伤员,你打他一下,挨的军规比之前重十倍!”
燕痕冷哼一声,回到床上。
这一觉洛白睡得很舒服,暖和屋子,柔软的被子,可比军帐舒坦多了。
一觉睡到天亮,他仿佛看到模糊的人影,正在给他清理伤口。
他伸出手,摸到了对方的头发,然后呢喃道:“阿萝,是你吗?”
人影顿了一下,回道:“年纪不大,调戏姑娘的手法倒是纯熟。说说看,谁教的?”
洛白一下子就醒了,然后看到依旧低着头给自己清理伤口的连姨。
他赶紧打招呼:“连连连大人!”
这话刚说完,燕痕的小姨就抬头,脸色微冷:“你叫我什么?”
洛白脑中灵光一闪,连忙道:“连姨!”
燕痕的小姨这才满意的低头继续清理伤口,片刻后清理完毕,换上新的纱布绑好,起身打量洛白这个洛家人。
“你的身体很弱,不过自愈能力还不错,五天应该能下地走路。”
洛白脱口道:“后天不是下山运粮……”
燕痕的小姨嘴角泛起一抹笑意:“怎么,你想下山?”
洛白直接闭嘴。
他刚才也没防备,竟然把军中缺粮这么重要的情报说了出去。这要是打仗的时候被敌军探了去,杀了他都不为过。
连姨笑着出去了。
洛白暗道好险。
“小子,我看到了,你竟然敢摸我小姨的头发!看我不揍你!陆灵,你放开我,我要揍他。”
洛白这才发现,那个很少的说话的少年,此刻竟然压在燕痕身上,不断的打他的脑瓜子:“小子,京城年轻一代,看见我陆灵都绕着走,凭什么你不听我的话?”
燕痕赶紧求饶:“陆兄,赶紧下来。别人看见了,我还怎么带兵?”
“你自己带头违反军规,还怎么带兵?”
洛白似乎是不嫌事大,继续往燕痕的伤疤上撒盐。
燕痕果然怒道:“小子,老子带兵的时候,你还在娘胎里面吃奶呢!”
洛白笑容收敛。
他掀开被子,双臂用力撑起,勉强坐了起来。
然后下床,扶着墙走到燕痕身边。
直到这时,燕痕两人才发现洛白竟然不要命的起来了。
“你小子真不拿自己当回事啊!”
陆灵发现他的脸色不对,调笑一声,松开燕痕站到一边。
洛白冷冷的看着燕痕,指着自己的崩裂的伤口道:“我告诉你,之前有人看不起我,刺了我一剑。我拼着必死,把剑送到他脑袋里。”
燕痕吞了口吐沫:“你什么意思?”
“我不知道我娘是谁,但我不希望有人辱及她。不然,拼着再死一次,我还会送他一把剑尖!”
“你想要吗?”
这一刻的洛白,和之前的小孩子脾气完全不同。
他更像是一个可以决人生死的将军,让人无从反抗。
“你想干什么?洛白我告诉你,你是不是以为我们连家好欺负!”
这话说完,洛白还没弄明白,陆灵已经笑了:“燕痕,人家还没拿家族说事呢,你自己先说的。”
燕痕冷哼一声,见洛白还盯着自己看,也是一阵怒火起来:“怎么?想打架啊?真以为我怕你。”
这话刚说完,洛白就倒在地上昏了过去。
陆灵赶紧去看,就发现他的伤口崩裂开,纱带已经血红。
他赶紧喊道:“连大人!连大人!”
燕痕的小姨走进来,刚要问怎么了,就看到洛白躺在地上。
“把他抱到床上!”
她随手一挥,手中多出三根毛发银针,直接插在洛白的胸口。
“你们两个要是不想在这里待,就给我滚出去!”
“小姨,我这屁股不是还疼真的吗……”
“那就老实趴着!”
“知道了小姨。”
晚上的时候,霍宗来了。
这一次,没人拦他。
洛白悠闲的看着房子的拱顶,直到霍宗进来,这才问道:“两军对抗什么时候开始啊?”
霍宗疑惑的问道:“啥玩意?”
洛白懒得解释,直接来了句:“就是输了饿肚子的那个。”
霍宗这才反应过来,笑道:“不比了。皇帝陛下下诏,要进行秋狝。上将军就把这些东西取消了,让大家抓紧时间备战秋狝。”
回答完洛白,他就看到洛白迷茫的神情,又将秋狝是什么给他讲了一遍:“所以啊,满打满算,还有一个月。你来得及吗?”
洛白点头:“我后天就能下地了,怕什么。”
霍宗轻拍了他一下,骂道:“你小子可以啊,不声不响的把雪凌空给弄下来了。你可不知道,能暂代队长的,都是有武道基础的人。人家可是到现在也没弄明白,你这个生瓜蛋子是怎么把他弄趴下的。”
洛白嘻嘻笑道:“怎么?他不服气?”
“那倒没有。不管心里服不服气,嘴上是不能说的。”
洛白继续道:“其实我算留手了,不然就冲他激怒我的情况,我那一剑真的刺下去,他绝对死了。”
确实,那一剑出乎所有人意料。就当是的情况,雪凌空避不开。
那么结局无非就是同归于尽。
眼看说着说着就说偏了,霍宗赶紧岔开话题:“小子,提前给你透个底:这次秋狝,我们都要出去,你可做好心理准备。”
“出去?去哪?”
“离开冠军营,具体哪里现在还不好说。长安城附近能够开展秋狝的草场有两个,一个在西边,一个在北边。都有可能。”
“那你想去哪里?”
霍宗想了想道:“北边吧。草场还是靠近北边的好一点。随说现在是深秋,草场上已经开始枯黄,但还能赶得上最后一游。”
洛白还要再问,屋外传来一阵糟乱的脚步声:这应该有十几个人。
两人将目光看向门口。
率先进来的,是门口的一个护卫。
在他身后跟着的,是盛世歌他们九个。连伍长木清华也来了。同时还有一个意想不到的人:雪凌空竟然也来了。
霍宗一看这么多人,咧开嘴巴笑道:“还挺热闹。”
洛白眼中微微湿润,没想到他们队竟然全员到齐,连伍长都来看他。
在迎接秋狝的紧张时刻,他们还抽空来看他,这让洛白宽慰不已。
“队长,你们……”
一句称呼,霍宗明白来人的身份,立刻起身,将位置让了出来。
之前他在医坊,唯有洛白一人看他。那种被人记挂的感觉他深有体会,现在更加不会碍着众人的好意。
盛世歌没有坐,站在床头笑道:“小子,再给你一次机会,你还会以命相搏吗?”
洛白没想到这厮开口会问这个,他用余光瞄了一眼雪凌空,不知道这伙人把雪凌空带过来是什么意思。
他斟词酌句,回道:“战场上以命相搏,因为敌人不会知道你有多拼命。可在校场,大家都已经看到,还会给我机会吗?”
盛世歌一愣,大笑着拍雪凌空的肩膀:“雪凌空,听到了吧?你输得不冤。就他这样的,明显就是拿第一次坑人。因为人家知道,第二次再用绝对没用。”
雪凌空一脸苦笑道:“你也不用挤兑我,我就是不想让一个走后门的毁了我们的荣耀。”
盛世歌的笑容凝固在脸上,慢慢收敛。
云明等人的脸色也难看起来。
雪凌空立刻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赶紧解释道:“不过就他昨天那一下,我什么都不说了。能对自己都那么狠,对敌人绝对不会仁慈。”
他走到洛白身前,伸出拳头道:“雪岭道,雪凌空。”
听着雪凌空的话,看着停在半空的拳头,洛白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他看向盛世歌。
盛世歌还没说话,霍宗抓起洛白的手腕,将手对着雪凌空的拳头碰了一下:“军中规矩,没有拳头解决不了的。”
洛白自然不笨,立刻回道:“京城人士,洛白!”
雪凌空点头,退回去站在一边。
木清华走了过来,语气依旧生冷:“你这次最多算是证明自己不怕死。可战场上仅仅不怕死是不够的。赢得战争才是目的。一个月以后秋狝,你如果表现好,我会考虑让你参加。但现在的你,我明确告诉你:我不同意。”
就这一句话,说完人家就走了。
“对了,你最好弄清楚不怕死和勇敢的区别!”
这话从远处飘来,让洛白深思。
晚上,他准时被抬走听课。
“战场上,击鼓进击,这是定例。但是有‘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的说法。兵不勇,则不堪一战。但勇这种东西,用不好就成了拼命。战争是让敌人死,不是自己死。狭路相逢勇者胜。唯有一往无前的勇气,方能克敌制胜。而这,才是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