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要人上之人,就必须吃得苦中之苦。想要再顶点之上更上一层楼,就必须要有舍生无畏的信念。自古至今,从未有人在这条道路上探索,甚至没有人发现这条道路。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师傅也不知道。”
“但这条路,必然为天道所不容!也就是说,你走的这条路,与古凡脉者夺取武道之源没有差别。天道曾经犯过一次错,它不会再犯第二次,也绝对不允许有人脱离它的控制。天道一定会使出各种各样的手段阻止你,而天罚,是必然的。你做好准备了吗?”
“渊师傅,如果我说没有,您能放我下来吗?”
镜湖中央,子歌悬浮在半空中,那不是他的力量,是墨渊的。
“师傅压箱底的宝贝都给你拿出来了,这时候,你小子就别贫嘴了。”墨渊差点儿没被气得吹胡子瞪眼,抬头望了一眼纯净的天空,时间到了,“屏气凝神,运转心法,是成是败,就在此时!”
子歌本就时刻准备着,听到墨渊的大喊声,马上就进入状态。他现在要做的,是要在一条已经走到终点、走到极限的路上,再次突破自我,将原本已经无路可进的路,再开拓出新的道路。
他将是这条路上的第一人,是这条路的开荒者!
他已经走到了路的尽头,再往前,就是南墙,他要撞破南墙,即使是撞破了头流尽了血也必须一直往前。因为,这是一条不能回头的路。因为,背后就是万丈深渊,退一步不是海阔天空,而是粉身碎骨,必死无疑。
而路,在迷雾之中,在规则之外。康庄大道之后是什么?没人知道。有可能是一百条新的道路,其中九十九条是蟒蛇,长大了血口守株待兔,只有一条蜿蜒的小路通往金字塔的顶端。但也有可能,一百条都是死路,百死无生。
这就是万丈悬崖走钢丝,稍有不慎,人死灯灭。
又过了一年,已经是十三岁的子歌知道自己选的是一条什么样的道路。如果天下武者知道他的选择,或许其中百分之九十九的人会嘲笑他甚至侮辱他,一个原本只有准王之资后来更是只能成为凡武者的弱者,你凭什么?
是啊,没错。子歌凭什么?就凭他看了三年的圣贤之书?还是凭他那三年的神奇经历?又或者是凭他被灭门而诞生的复仇意志?
别搞笑了好吗!
这个世界每天都有人被灭门,这他妈的的就是一个弱肉强食的世界啊!要说复仇,这世界每天都有成千上万和你一样的人,他们的复仇之志难道就比你墨子歌的弱吗?凭什么你就能成功?凭什么你就是天选之子?
凭什么?
就凭他做了别人不敢做的选择,走了别人不敢走的路!
这个世界,百分之九十九的人会嘲笑他,所以这个世界百分之九十九的人都是弱者!
这个世界经历了多少个纪元?又经历了多少个时代?天才?鬼才?天选之子?
这个世界什么都缺,但最不缺的就是这些戴着王冠的武道宠儿!但直到今天,能被时代记住的人有多少?能被纪元铭记的人又有多少?那些发着光照耀着时间之河的名字,不是因为他们是天才,而是因为他们的努力,因为他们在别人眼中看起来可笑愚蠢的努力!
所以,时代的掌控者不是那些嘲笑他人的看客,而是默默忍受他人嘲笑默默努力最终登顶的“小人物”们!
欲戴王冠,必承其重!
古往今来,素来如此!
子歌的表情时而痛苦,时而微笑;时而狰狞,时而安详。没人知道他究竟在经历些什么?只有他自己。
这是一条漆黑的道路,没有火,没有光,也没有声音。子歌觉得,他好像在这条路上走了好多好多年,他很累,很渴,很饿,他想停下来休息一会儿再走,就一会儿。
但胸膛的那点温暖在告诉他,孩子,别停下,别逗留,别休息,一旦睡过去,就再也醒不过来了,那是他的母亲给他的护佑。
寂寞像潮水一样包裹住这小小的身影,无助像触手一样占据了这孤单的影子,他只能一直往前走,一直往前走,即使他看不到光,看不到希望,看不到出路,也看不到方向。
当黑暗和孤独发现,它们无法侵蚀这孩子的心灵之后,他们将“温暖”送给这个孩子。
过往的一幕幕展现在子歌面前,那是他五岁之前的生活。画面很温馨,他看到画面里的自己。
他看到母亲给他煲好了肉片姜粥,他坐在饭桌上狼吞虎咽,母亲宠溺地擦点他嘴边的肉粒;他看到父亲在墨渊上教导他武道武技,父亲严厉的训诫让他有些委屈;他看到二叔又来找他打架,结果还是被揍得鼻青脸肿;他看到三叔在书房中绘声绘色给他讲解书本的知识,要是学的好,还会有小零食奖励;他看到墨家每一个人都笑着和他打招呼,笑靥如花……
有一个声音在不停地蛊惑他,伸手吧,去抓住这些本来就属于你的温暖,只要你一伸手,就能得到你失去的一切了。
多好的后悔药啊!可这个声音不知道,子歌掉下墨渊,整整昏迷了一年,而那一年,他只重复地做同一个梦,梦中的美好和绝望,子歌早已经历了不知多少次的轮回。那这种上不得台面的幻象,想要欺骗子歌永远地沉沦,与黑暗为伴,未免太过天真。
“墨天歌,我好羡慕你。”子歌对着画面里的每一个自己,轻声说道,他的眼神,充满了憧憬与幸福。
子歌恋恋不舍地穿过这些画面,他不是三叔给他看的小说中的主角,面对温暖能够毫不留情地击碎它们,他是人,是有血有肉的人,他也很想就这样成为画面中的自己。
但他只能走得慢一些,再多看一眼过去的温暖,然后,就让过去的过去吧。他不能成为溺梦的人,他要成为让墨家英灵安息的复仇者!
“但你,不是我。”
话音落下,子歌痛苦地闭上双眼,画面纷纷破碎,再睁开眼时,眼前依旧是无尽的黑暗。
孤独退缩,幻梦破碎,黑暗仍不死心,无数可怖狰狞的人或兽出现在子歌道路的前方。但这只不过是黑暗的垂死挣扎,走上这条路的子歌,连死都不怕,还会畏惧什么?
民不畏死,奈何以死惧之。这是《道德经》第七十四章所言,子歌清楚的记得。
黑暗,终究是不甘地消散了。但天道岂会就此罢休?既然“怀柔”不行,那就来“刚硬”的吧!
一方天地,黑云压境,天罚来临前的征兆,还是一如既往的毫无新意。
等待已久一直闭目养神的墨渊终于睁开双眼,他的身上,一股无可匹敌的气势冉冉升起,在这气势下,就连黑云,也变得稀薄。这个一直不显山不露水的白发老翁,终于展现出他真正的实力——这是一个无惧天罚的老人!
“天罚,好久不见。”墨渊打着招呼,像是对许久未见的老友。
但天罚没有也像老友间的打招呼说“是啊,好久不见”那样回应他,它降临的目的只有一个,摧毁敢于挑衅规则、破坏规则的人,墨子歌。
曾经,子歌在觉醒武心的时候,他的武道功种吸收过不少劫雷之力,只是他自己不知道。但现在,是天罚而不是劫雷。
劫雷,九死一生;天罚,十死无生!
上一次的天罚,是古凡脉者们为了夺取武道之源,天道为了天地之间的平衡而降下天罚。时隔了不知道多少个纪元多少个时代之后,它再一次降临,针对的却是一个十三岁的孩子。
子歌和古凡脉者们的相同之处,是他们都属于挑战规则的人;不同的是,古凡脉者们人数不知有几何,而子歌只有自己一个人,顶多再加上一个老头子墨渊。
说到墨渊,却见他不断从虚空中取出一件又一件奇奇怪怪的东西,布置在子歌周围,还有他的头上。若是有识货的人在这儿,一定会对墨渊破口大骂,然后看着子歌周围的东西流口水。
因为那些东西的其中一件,都不亚于一个帝冢传承,甚至绝大部分比帝冢传承什么的还要好上不知道多少倍!别说其中一件出现在极武大陆,可能只要稍有风声传出,便是一场腥风血雨。
当墨渊取出最后三件东西的时候,他甚至也有些犹豫了,但他还是将它们布置在子歌周围,那三件东西,成为墨渊给子歌抵御天罚的最后屏障。
就在墨渊刚刚布置好的一瞬间,天罚落下。
天罚,没有劫雷那样的声势浩大,也没有劫雷那样的绚丽多彩。它只有一种颜色,黑色,纯净的黑色。这纯净的黑色之中,蕴含着无法预估的力量,若是实力稍微差一些的大帝,在一道天罚之下,连惨叫声都没有便会灰飞烟灭。
天罚也没有一瞬间就出现成千上万道,给人造成强烈的视觉冲击,它只有一道,一道接着一道。一道落下,一件物品破碎;下一道天罚继续落下,另一件物品继续破碎。没有震天响的声音,只有绝对的寂静,在这绝对的寂静下,却更让人心悸。
一件件物品破碎,一道道天罚接踵而来,为达目的,誓不罢休!
只剩下最后那三件让墨渊都心疼犹豫的宝物了——
最上面那件,是一个罗盘,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罗盘,但它挡住了一道天罚,第二道天罚降下,破碎。
中间那件,是一张泛黄的纸张,它坚持了三道天罚,破碎。
最后那件,是一张破烂染血的面具,它坚持了整整五道天罚,没有破碎,却失去所有力量掉落湖中。
现在,就只剩下子歌了。
天罚,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