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一带着他们绕了一大圈，走了一跳非常偏僻的山间小路，才绕到了全真观的后院。比起前面有石狮子和结界的加持，后院看上去要宁静祥和了不少。

瑞天一看到那门，眼睛一亮，说：“哦，那天就是在这，对吧。”

钱有道和袁相宜一头雾水。

只有全一点头说：“是，因为前面不管怎么走，都会被发现我带了东西出来。只有后院稍微僻静一些。”

两人这才反应过来，瑞天说的是全一把山神镇妖图送他的事情。

袁相宜神情有些古怪地盯着全一猛瞧，她到现在还是想不通。全一这种稳妥性格的人，怎么会在明摆着所有人都需要画卷的时候反手就把它给送人了。

就好像是一个好端端的人，忽然之间被人夺舍了一样。

在她旁边的钱有道着实有些看不下去了，伸手推了她一把说：“你有什么话就说出来，盯着人家人家又不会明白你想说什么？”

但她觉得全一说出来的答案，八九不离十跟他的叔叔魏惊贤有关。对于魏惊贤这个人，袁相宜本能会产生一种莫名的惧怕感。明明人就不在这边，可她光是听到他的名字全身就会竖起寒毛。

“……还是算了，有机会再问。现在不是找图和人要紧嘛。”袁相宜难得会在人前这么明显地打哈哈，看得钱有道相当不习惯。

这时候全一抽出他的剑，运起周身灵气。灵剑带着呲呲电流，破开了藏在门外的结界。

袁相宜吓了一跳，说：“这里也有结界？我以为你带我们走这条路，是因为这里没那么麻烦。”

结界打开，全一收剑入鞘，回头解释说：“全真观所有的入口都有结界护持，之所以带你们走后院，是因为这道结界的钥匙是我的剑。”

钱有道闻言递了一个“你是不是傻”的眼神给袁相宜。袁相宜撇了撇嘴，权当自己没看到前有奥逾越她的神色。

瑞天朝里面看了一眼，说：“都小心一些。”

袁相宜被他这么一说，没来由地紧张起来，问：“……里面有什么危险的东西吗？”

全一的神色一直显得相当沉重。

“因为知道怎么进全真观的，现在除了我之外，还有魏惊贤。”

袁相宜当即整个人多毛骨悚然起来。

钱有道跟上来，问道：“可我怎么觉得隐花不太可能落在魏惊贤的手里？你们想想看，魏惊贤知道蛇妖的元丹在我们手里，画卷一落到他的手里，他为什么不来收走元丹？”元旦虽然排斥妖气，可面对山神镇妖图的时候总无法反抗。虽然他就见过一次魏惊贤，也知道对方不是什么耐得住性子的人。

袁相宜整个人迟钝地沉默了好一会，才回神放下心来说：“是哦。”

瑞天失笑，说：“话不能说太满，你们是没发现从里面传出来的不太好的气息吗？”连他这个年纪一把的老和尚都感觉到了里面传出的那点让人不太舒服的阴森气息了，没道理这几个人灵力充沛的年轻人一点感觉都没有。

袁相宜听到钱有道那句不太可能是魏惊贤之后，忽然就安心了下来，整个人又恢复了以往万事不放在眼里的模样。

“怕什么，进去看看先呗。”

袁相宜头一个推门进去。钱有道紧跟在她身后，全一小心地扶着瑞天，走在最后。

瑞天看着跑远了两个人，喊了几声没有反应，无奈地摇头说：“这是不省心。我这把老骨头早晚要被折腾散了。”

全一遥遥地看着他们说：“他们有能力，不要紧。”

瑞天侧头看全一，说：“现在他们俩不在，能告诉和尚，当初是为什么要把画卷送出去吗？”

全一的神色一下子五味杂陈起来。

瑞天就看着他纠结，不催促他，也不同他客气，就耐性地等他自己开口。

“那天，魏惊贤早就在观里了，他先同观主说如果交出山神镇妖图，他就把钟家的事揽身上去。他说，画卷交给他，把所有的事情全部推到他身上，那不是众望所归吗？多好。”全一深吸了一口气，“我那时候就很生气，他十年前叛出全真观的时候也是这种口气，就好像他才是全真观的救世主似的，没有他，全真观所有人都活不下去。所以那时候我就一个念头，死也不能把画卷给他。”

瑞天听到这呆了一下。全一这样的说法掺杂了太多的个人情感在里面。这让他有些意外，他以为自己会从全一口中听到更加冠冕堂皇的理由。

“现在我发现了，他这回不是这个意思。他大概……已经强大到可以完全掌控全真观所有人生死的程度了。”全一脸色沉地可怕，“他那天说的没错，这么多年来，我真的没什么长进。”

瑞天看全一的神色就知道他现在的情绪激荡地厉害，现在不管自己为了安抚他的情绪说任何的话都不会有太好的效果。

但他还是说了。

“我觉得你能认清一个客观事实就足够了，全一。妖修这么不容于天地的修行之道，为何上千年了，还是会有无数人前仆后继走上这一条道。就是因为妖修很强。人容易为这股不属于自己的力量所迷惑。但是人丢弃了之所为人的一切，那就不算是个真正的人了。那样活着又有什么意义。”

全一轻声地应了一声，说：“我明白。”

“明白就好。你是个懂事的孩子，用不着我多说。”瑞天按在他的后背，轻轻往前推了一把，说：“跟他们去吧，那俩孩子不知天高地厚，万一真碰到点什么麻烦。有你帮忙会稳一些。”

全一愣了下，回头说：“可是大师您的腰不是伤到了吗？落单了不好吧。”

“落单了才好。”瑞天笑道：“我害怕他不来找我。”

全一犹豫再三，忽然听到背后传来袁相宜的惊呼声，吓了一大跳。

瑞天朝前面也看了一眼，接着说：“去吧，我走不快。你先去看看怎么回事。”

钱有道挡在袁相宜面前，把人一点点地往后面推。袁相宜扒着他的肩膀，双手抖地抓不准钱有道。

在他们的眼前，几十具的尸体被倒吊在厅堂上，一具挨着一具，鲜红色的血迹淌了一地。

袁相宜瞪圆了双眼，脸色煞白，颤着声说：“……这……算是啥……”

钱有道的脸色也好不到哪里去。他长这么大，头一次碰上这宛如地狱一般情景。更让人惊悚的是，这光景明显就是人为的。

全一遥遥地朝他们这边喊。

“怎么了？”

袁相宜猛地朝他转头过去，惊恐地看着他，大声喊。

“别过来！”

全一吓了一跳，下意识地站住脚。

袁相宜让自己的呼吸稍稍平稳了一下，语气也放缓了一点，尽量听上去还像个人样。

“……你就站在那，别过来。我和有道过去。”

她轻轻地推了下钱有道，说：“你怎么样？还能走吗？”

钱有道这才回神，发觉到自己真的有些腿软。

瑞天似乎也察觉到了异状，收了原本悠哉的步伐，边加快了脚步边朝他们喊。

“怎么了怎么了？”

袁相宜一点都不想再多看一眼这如同炼狱一般的情景，她看钱有道的状态不对，就想拉着钱有道先走回去，等同瑞天说明了情况之后就先离开这个鬼地方。

谁知道她拽了两次钱有道，这人却像是黏在了原地似的，粉丝不动。

她脸色一下不大好了，低声喊道：“钱有道？”

钱有道的目光一直盯在里面一个挨着一个挂着的死人身上。他们现在站在明处，恰好现在是白日，这时候厅堂内还有些光，能看得到里面的一些情形。但是想要细看，他们现在的距离太远了一些。

他朝袁相宜瞥了一眼，短促了呼吸了几口气，低声说：“我想进去看看，你先去跟他们说一下。”

袁相宜怀疑地多瞅了他两眼，问：“你都这样了，还想进去？”

钱有道刻意往前迈出了两步，说：“我怎么样？不是很好吗？”

眼前这神态自若的俊俏小郎君，乍一眼看上去确实还算靠谱。袁相宜却是一眼越过了他，看到了里面瘆人的景象，整个人多极其不舒服。

“那我马上带人过来。”瑞天马上就到了，他们前后脚也差不了多久。袁相宜扭头就往回跑。

钱有道松了口气，回头朝里面跨步进去。

这头一脚踏进门槛，平地忽然生出了一道阴风，带着里面的血腥腐臭的尸气，扑了钱有道一脸。幸亏钱有道进来之前硬憋了一口气，才没有被这一阵风给吹出去。

全一被他们俩吓在了原地，等瑞天上来的时候，才跟着瑞天一起往里面走。袁相宜几步跑上去，说：“里面挂了好多死人。”

“挂死人？”全一脸色大变。

袁相宜朝全一看过去，说：“里面有不少跟你穿一样衣服的人，该不会是……”

全一霎时脸色变得非常难看，回头就朝里面冲过去。瑞天想要伸手去抓已经来不及。袁相宜就看到他冲过去，喃喃道：“该不会是那个人干的吧。”

瑞天拉住她的胳膊，一边往里走一边说：“前面不是说了不是？”

袁相宜顿了下，诧异道：“不是魏惊贤，那还有谁会跟全真观有这么大的深仇大恨？”

“……先过去看看。”瑞天心底有种不大好的直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