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阳拧眉沉默了一会，点了根烟没有说话，向媛知道他们这片，大阳和大炮两个人一向都是能避免冲突就尽量避免，牵扯到任何一个人的事，基本上都是不会出面的。

大炮小学毕业就辍学了，从一开始的划区域收保护费到后面放高利贷，跟向阳比起来纯纯的就是个混混头子，家里人管也管不住就划清界限随他去了，向阳还是个好学生的时候大炮的名号已经人尽皆知，多坏的事他都干过，只要有钱挣。

向阳开始冒头的那段时间也吃了大炮不少的亏，之后大炮发现向阳是个不要命的，也就开始给他面子，毕竟一个为钱的人把命还是看的比较重，钱赚的再多花不到有屁用。而向阳在外面名声再差，学校总是还会去的，念完高中三年混个毕业证就是他的态度，大炮和向阳之间也默契的谁也不会找谁的事，因为谁也不想真的把谁彻底得罪翻脸，有些人一旦沾上就是一辈子，他就算再混，也不想一辈子都是打打杀杀。

向媛看他低头不语，又轻轻拉了拉他的胳膊：“阳儿，不是真的让你去和他扯皮，大家都知道大炮只给你一个人给面子，只是想让你去开个口，剩下的事杨旭自己会看着办的。”

向阳灭了烟头叹了口气：“什么时候。”

“后天。”向媛一看他答应了，神情都变得轻松起来：“后天早上九点老街那边的棋牌室，杨旭来接你。”

“后天？”向阳想起后天是他高二开学报到的时间，摇头：“不行，后天我要去学校报道。”

向媛摸了摸他的脸：“阳儿，学校都给你开后门的，一个报到而已，晚几天没关系的，这事他们都约好了，时间不好再改了。”向阳看她：“姐，其实我挺想好好念书的。”

向媛像是听到什么好笑的事噗嗤一声笑了：“阳儿，虽然你以前成绩挺好的，但是现在你觉得你还能学进去吗？不说别的，你觉得我和你哥谁能供你上大学，再说了，上了大学有个屁用。”说完还拍了拍他的肩膀继续笑着说：“你看你现在不是挺好的吗，店里生意不错，上个大学指不定还没你现在混的好呢，别想那些没用的。”

“不一样。”向阳没有表情继续看着她。

“有什么不一样的？总之阳儿这事我们可说好了，姐相信你的实力。”说完推着向阳进卧室：“快睡吧快睡吧，姐不吵你睡觉了。”向阳还想说什么，向媛随手关了门去给绿毛龟打电话了。

向阳靠着门闭上眼只觉得之前喝的酒都醒了，睡意全无，靠了一会再睁开眼看见床底下落了灰的吉他盒走过去，重新调了弦轻轻的弹了几下，算了，也许我的生活真的就这样了，想罢向阳把吉他放了回去，盖上盖子没有擦那一层灰重新塞了进去，就像是他自己的心也盖着的那一层灰，没有人会帮他轻轻吹散一下，即便是他想擦的时候，身边也会有人拉住他的手，没用的。

一晚上向阳睡的乱七糟八，一夜的梦让他第二天起来精神不佳，随手拿了车钥匙去了店里，今天约了个事故车需要大修，向阳忙了一上午还没结束，中午吃饭的时候才看了眼手机，十二个未接。

全部都是班主任江国强的，向阳放把手机放回兜里准备洗个手出去吃饭，大腿旁又嗡嗡的震动起来，直到他的腿有点震麻了他才拿出来按了接听键。

“向阳？你怎么老是不接电话？我是老江。”江国强那边传来焦急的喊声，响的向阳有些耳朵疼。

向阳按了几下音量键皱眉道：“我知道，怎么了？”

“明天报道，你别忘了啊！”江国强说着。

“我没时间，你给我留个座位就行，还是最后一排。”向阳拍了拍裤子上的土拿了钥匙往门口走去。

“向阳！你怎么越来越不靠谱了？我这一把年纪的你不要再气我了好不好，学校能给你开几次后门？我不管你在外面什么样，学校里你就是我的学生，不行，你明天自己来。”江国强说的有点着急，呛的还咳了几声。

向阳心里不是太有滋味，跟自己毫无血缘关系的班主任自打知道他以前成绩不错的时候就一心想让他重归正途，甚至还来他家里店里找过几次，每次都被那一堆烂事吓得走了，完了依旧不依不饶，学校里向阳从不惹事，也从不闹事，他也说不清楚是不是为了给这个一把年纪的老头让他少添点堵。

向阳又想起明天去要账的事情，真想一把推了，爱谁谁吧，可心里的那点血缘关系又让他差点说去学校的话从嘴边改了口：“老江，我真的有事。”

“哎！你在哪呢？吃饭了吗？中午一起吃个饭吧。”江国强许是想着电话里自己的态度不够强硬想当面跟他谈谈。

向阳想起江国强给他一遍又一遍重复那些话时一脸愁容的表情一口回绝了：“我吃过了。”说完直接按断了电话，他不是烦，是不知道该如何去面对，低头踢了一下脚边的石头长舒了一口气拉下了卷闸门，刚转身要往街对面走的时候就看见江国强风风火火的骑着小电驴朝他的方向加速前进。

人都到跟前了，向阳也不好在说什么，叫了声老江。

老江锁好车走到他面前：向阳，我就猜到你在店里呢。”

向阳叹了口气：“您猜的可真准，不知道的以为你是我亲爹。”

江国强笑了一声：“你原本想说的是肚子里的蛔虫吧？”

“那不能。”向阳一脸诚恳，说完也笑了，江国强看他反应还行，没有不耐烦也没有不高兴，放了心：“走吧，我想和你聊会。”向阳点头手插进兜里：“行吧，我请你吃点饭吧，我还没吃。”

江国强没说什么，拉着向阳就找了个人少的店，说实话他其实挺害怕向阳的，那时候还不认识他，有一次放学回家路上，碰见过学生打架，说是学生，实际上里面只有一个穿着中学校服的向阳，其他几个都是流氓样子年纪也不小了。

因为有学生在，他下意识多看了几眼，几个人中只有向阳一个人在动手，打的人家血糊一脸都没停手，也许是晕了，向阳抬脚踢了踢转头和别人说话的时候对上了江国强的眼睛，当时的那个眼神他到现在想起来都觉得心慌。

他不明白多大的事能让一个十几岁的孩子露出那种可怕的眼神，下如此凶残的手，偏过头心惊肉跳的骑车走了。

再之后向阳高一分在了他的班里，他就决定去打听这个学生，成绩，家庭，问了很多人，都是支支吾吾藏着掖着说上一两句就再也不开口了，于是到现在他也只知道零星片点，他父母都不在了，家里只有哥哥和姐姐。

而江国强第一次去家访时就碰上了要账的，向阳没在家，见到的是他哥哥，血呼刺啦的坐在地上跟人家讨饶，他上去求情，要不是向阳那天回来的早，估计他也会被按地上一起摩擦。换做别的老师，可能这辈子都不想再管这学生的家事，可江国强总觉得向阳还有救，从那天后仍旧壮着胆子不依不饶，发挥着自己软磨硬泡的能力规劝向阳，包括他的哥哥和姐姐跟前也说了不少好话，向阳虽然没有给什么明确的态度，但还是比较老实的念了半年高一。

江国强乐了没多久就出事了，前功尽弃，向阳在校外不知道发生什么了，和几个人把人提到河边差点淹死，虽然人不是向阳淹的，但这事也和他脱不了关系休学一年，这一次高二马上开学，他就想着提前给向阳做做心理课，想试试能不能再让他重新来过，哪怕考个很次的大学，好歹也是个大学。

两个人坐着的时候，江国强早已经开始碎碎念，向阳扒着饭想从他嘴里听听有没有新鲜的词，结果还是一样的原话，没忍住笑了一声：“老江，先吃点，不吃点也喝点。”

老江许是真的说渴了随便的喝了一口又继续说着：“你别笑，你其实挺聪明的，学什么也快，就像修车，很多老师傅不敢接的活你都能干，这足以证明你的能力，你从现在开始好好上课，大学你没问题的。”

向阳低着头吃饭没答应也没拒绝依旧还是那句话：“老江，我谢谢你，不过后天我是真的没时间去了。”

“哎！要不我再去和你哥哥姐姐聊聊吧，多大的人了总该为了自己弟弟稍微想想吧！”江国强明白肯定又是家里的事让向阳走不开，硬着头皮叹了口气。

“你别管了，也别去了。”向阳苦笑一声，他知道他俩的德行，每次没说两句就会吵起来，我们家里的事用得着你外人管吗，他是你学生又不是你亲儿子，考大学没用，没用，一点都没用，然后就可想而知老江又气到炸毛回去又想嘤嘤嘤，也算是苦了他了，怕老江又去为了他找不痛快只好说道：“过几天，开学之后没什么要紧事我都会去学校的，你多操操自己的身体吧，没事我带你跑步去。”

江国强稍稍放了心笑着看他：“有跑步的时间不如我给你多讲课。”向阳应着，吃过饭江国强心情还不错的回去了，向阳回店里把剩下的活也干完了，没有想明早的事很早就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