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残花落更开,小檐日日燕飞来。
昨儿个刚刚下了场不大不小的春雨,满院都是春雨过后残景。
苏锦绣定定的看着脚下溅落泥里的桃花花瓣,这是一座土泥做的院子,院子里有一棵刚刚开花的桃树,春雨将树上的桃花打落在地,粉色的花瓣一半入泥一半入水,和着水中被雨水洗过的蓝天看上云别有一番风味。
身为现代顶级刺绣师,这样的画面就是个小清新的刺绣素材,她一定会用多种刺绣技艺将其绣成一副绝美的春雨桃花图。
可惜,条件不允许。
一边廊下的针线篓子里,针,是缝衣服的粗针,线是粗大*线,衣是粗衣布料,线色单一,绣布单一,就算她是一名顶级刺绣师,凭着这些原始得不能再原始的物件儿也根本不可能绣出美丽的风景来,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或许就是这个意思吧。
唉……
第n次叹息之后,她再次望了望这天空,暗暗的吸了口气,一口不属于现代的空气吸进她的肺里。
长长的睫毛微动,远入那长满了野草的三亩地映入她的眼睑,头猛的一紧,三亩薄田,这是她的生计。
她现在的名字也叫苏锦绣,但是一个瘦弱的古代少女,这身体的父母于半年前身染重病而亡,只剩下她带着一个同样瘦弱的弟弟苏锦宴艰难的度日。
咕噜。
肚子里没有食儿,唱起了抗义之曲,若是再不拿东西填进去,她相信,它们一定会离家出走,到时候,她就真的要再死一回。
不过,不知道会不会幸运的穿回到现代。
苏锦绣砸了砸嘴巴,还是不要轻易的打这个赌了,珍惜得之不易的新生命吧。
裙角处传来微动,她微微低下头,一个漆黑稚嫩又害怕的目光与她的相撞,这目光直击她的心脏,让她心脏微微一缩,这小萝卜头太瘦,太弱,脸颊上的肉都掉没了,这根本就不像是个四五岁的娃儿该有的。
那小萝卜头似乎发现了什么,猛的将手撤了回去,低着头,用他那枯如草的头发对着她。
苏锦绣先是一怔,而后微微一笑,主动柔了柔那手感一点也淡不上好的枯发,平常的孩子头发都是又黑又软又亮的,可是他呢?
唉……她又在肚子叹了口气,不过,这回她没有表现出来,而是依旧保持温和的笑容。
“宴儿,你是不是饿了?姐姐煮红薯给你吃,好吗?”
她努力的控制住自己的声音,让这声音听上去温柔而又可靠。
这个“胆小”的四五岁小萝卜头就是这身体的弟弟苏锦宴。
记忆中,数日前这个无良的原主居然想要抛下这个小可怜一去不回,只可惜,她脚下一个没走好,掉入一个杂草坑里就这样一命呜呼了,当她醒来的时候,这个小娃娃头就撑了把破伞紧紧的盯着,那眼神,她到现在都忘不掉,那是种恐惧和颤抖的眼神。
发生事故的那日是一场春雨,而昨夜又是一场春雨,加上她从屋子里出来,这个小萝卜头才会这般紧张的跟出来吧。
苏锦绣笑容挂着无奈,她理解原主的行为, 她或许是因为感觉到将来的日子不好过了,所以才选择了另谋出路,只是没想到,出路没谋到,死路倒有一条。
小萝卜头身子微微一僵,或许是还没有接受这个“姐姐”对他的温柔,结结巴巴的开口说道,“那,那个,我,我会煮,我,我什么都能干。”
他的声音有些急促,但更像是一种表示,表示他会做,表示他会照顾自己,表示他请她留下来,不要走。
说罢,他便蹭蹭蹭的就着地上的泥水一路小跑进厨房。
看着这个小小又瘦弱的身子,苏锦绣鼻头发着酸,这才多大啊,居然?唉。
又是一声叹息,不过,这是心疼,也是疼爱。
苏锦绣也举步朝着厨房而去,什么绝世针技,什么三亩地,她暂时抛之脑后, 若是真让一个娃儿给她煮吃的,那她就真是个该被雷劈了的了。
只是她还没有走出三步,身后一道阴阳怪气的声音响了起来。
“哟,我说苏锦绣,你还没走啊?”
这声音听在人的耳朵里,万分刺耳,就算是没有原主的记忆她也能听出这个声音是来自于大婶屈氏的。
屈氏,她的亲亲大婶子,不过,也是个厉害的角色,苏家家宅不宁这屈氏要居首功,一哭二闹三上吊是家常便饭了,摔碗砸锅抄棒子打人才是正餐,她大伯本就懦弱,不被屈氏欺负就算是好的了,想要制住她,这根本就是做梦。
而屈氏也因为这嚣张跋扈的名头,这个小小的苏家村打出了不小的名头,连村长见了她都要绕着道走。
这个屈氏也极好脸面,看不起她家,觉得有像这样穷的小叔子就是个累赘,时不时的上来欺负一下,爹娘在的时候还好些,至少还不顾忌着些情面,可这半年,爹娘一死,她便越发的放肆了,每日要来这里走上一圈,顺上些物什回去,那厨房里原本还有些小米杂粮的,现在也只剩下几个烂了一半的红薯了。
苏锦绣看着这个屈氏,清冷的眼睛里透着讽刺,那红薯不是她不想顺走,而是她看不上,这东西吃多了涨食,而且会放屁,像屈氏这样爱脸的人无论如何也不会让这样的事情发在生。
她唇角轻勾,“大婶子,你这是什么话,这里是我的家,我为什么要走?若说真的要走,这最应该走的人是你吧?”
这里可是她的院子,在没有经过她允许的情况下进来,那就是个私闯民宅啊,古代的法律她虽然不熟,可是这条最基本的,还是知晓的。
屈氏猛的一怔,上上下下的打量着这个侄女儿,三天前她就看着不对劲了,现在这么一看,更加的不对劲了。
“我说苏锦绣,你这一跤摔得是不是也将脑子摔坏了,你居然敢这样对我说话?”
苏锦绣听了这话,笑容加深,声音变得更加的清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