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书慧跟着关勤海来到一所大院,大院外面看去,门口虽有些破落,也并没有挂匾额,像闲置已久的旧宅。但推门而入,里面却另是一番景象。
院内十分宽敞,绕过正门暗红色的隔断墙,里面别有天地。巨石假山错落有致,松柏鲜花应有尽有,虽然已经深夜,院内很多风景看不清,但明书慧还是被眼前豪阔秀丽的装饰所震惊。循着走廊,二人向内屋走去。
“这两天坛主不在,你就先住在我这吧。”关勤海边走边对明书慧说,“等过两天坛主回来,我再带你去拜访。”
“多谢关叔叔!”明书慧点头答应。
“我排行老四,你就叫我四叔吧,武坛里的小辈都这么叫我。”
“嗯!四叔!”明书慧叫起来更加亲切,关勤海也笑逐颜开。
关勤海将明书慧安顿在客房,客房四周的房间不少,但离关勤海的屋子比较远。明书慧推门进入,屋内干净整洁,生活用品一应俱全。最让明书慧喜欢的是屋子中的大床,躺在上面,说不出的绵软舒适,明书慧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明书慧睡得很踏实,没有噩梦的惊吓,没有逃亡的恐慌,没有囚禁的束缚,这是这段时间以来睡得最舒服的一次,真希望这样的晚上能一直持续下去……
第二天醒来,明书慧感觉精神百倍,还有专门的佣人给他送来了早饭,他用过早饭后,就连忙去找关勤海。
“四叔!早上好!”明书慧笑着跟关勤海打招呼。
“书慧,你起来了啊!”关勤海见明书慧很有精神,也高兴地说道,“我还让他们别打扰你,好叫你多睡一会儿。”
“已经睡够了。”明书慧回答,“坛主他什么时候能回来?”
“别急,就这两天的事,他去南面办点事。你应该也知道,最近武林协会出事,外面都乱套了。”关勤海说道,“按理说,现在东西二坛的坛主应该都很忙,可是你爷爷怎么好久都没露面了?”
明书慧见关勤海疑惑,想必还不知道西武坛出了变故,想到西武坛的惨案,明书慧又愁上心头。
“四叔……”明书慧声音发颤,“西武坛出事了……”
“出事了?”关勤海一惊,“西武坛高手如云,怎么会出事?”
“西武坛……西武坛被人偷袭,死的死,失踪的失踪……”明书慧说到这里,眼泪又忍不住掉落。
明书慧把西武坛遭劫的事说了出来,又把这几天自己的经历简单讲给了关勤海。关勤海震惊之余,深锁眉头,陷入了沉思。
“孩子,这段时间苦了你了。”关勤海过了好一会儿才安慰道,“放心,东西武坛同气连枝,这件事我东武坛一定会追查到底。”
“多谢四叔!”明书慧拜倒在地。
“孩子,快起来。”关勤海连忙将明书慧扶起,“我马上派人去查这件事,再找一找西武坛人的下落。等坛主回来,咱们再一起去研究对策,你这两天就先在我这好好休息。”
从关勤海屋子出来,明书慧的心情还是难以平复,一直思虑着西武坛和益盛的事。不觉间,明书慧走进了后院的花园之中,正是初夏时节,园内繁花似锦,莺歌燕舞,但明书慧完全没有心思欣赏身边的美景,需要他思考的事情实在太多。
转过一座高高的假山,在一片柳树池塘旁边,明书慧看见不远处有个少年伏在地上。这少年姿势十分古怪,他侧着头,耳朵紧紧贴地,胳膊和腿微微弓起,身体不停微微调整位置,像蜥蜴一般潜伏。
明书慧好奇,走近想问问他在干什么,只见少年左手食指搭在唇边,示意他不要发出声音。
少年闭起眼睛,停止了所有的动作,如同一张长椅般伏在地上一动不动。明书慧看着有趣,也就不打扰他,跟他一起停止动作,背手站立静静等待。
一阵微风吹过,柳树枝头沙沙作响,突然,少年平平飞起,直冲向池塘,身形动作依然十分怪异。
少年跃至池水中央,左手向下拍出一掌,这一掌只击出寸许,刚沾到水面就收了回来。这一掌出得更加怪异,只听水面“嘭”地一声,水花没有四处飞溅,而是直直飞起,如同水管放出的水柱,足飞起两米多高,少年借着击水之势,轻轻向后跃起,身形如燕子点水般轻盈,只见他扬起一脚,向水柱踢去,水柱改变方向,直奔明书慧喷去。
明书慧连忙用胳膊挡住头脸,水花溅得满身都是,而且有一个坚硬的物事,正砸在明书慧胳膊上,他吃痛哎呦了一声。
明书慧低头一看,这物事原来是一尾鲤鱼,鲤鱼足有十五六斤重,正在地上甩尾扑腾。
再看那少年,已经不知何时用什么身法,返回到堤岸边,站在一旁哈哈大笑。
“兄弟,不好意思啊!”那少年打着招呼走了过来,“我以为你也会武功呢,实在抱歉!”
“你这功夫也太厉害了吧!”明书慧有些不好意思,拾起地上的鱼说道。
“哪里哪里,我师父可比我厉害一百倍!”少年摆着手走到明书慧跟前。
明书慧将鲤鱼递了过去,那少年从裤兜里掏出一个塑料袋,将鲤鱼装好。
“我叫林诚淼。”少年笑着说道。
“关四叔是你的……”明书慧问道。
“他是我师父,我是关门弟子。”林诚淼紧了紧手中的塑料袋,将鱼提好,“中午加一道菜,去我那吃吧。”
“我……”明书慧犹豫道。
“我什么我,你的事今早我师父跟我说了,这几天你就跟我走,我带你到处逛一逛。”林诚淼边说边拉着明书慧。
中午吃过饭后,林诚淼带着明书慧在关勤海的院子里,前前后后转了个遍,关勤海虽然是武师,但他的性格和他的长相一样,十分儒雅,院落里每处风景都设计得精巧别致,经过林诚淼添油加醋般的解说,更让明书慧叹为观止。
明书慧在关勤海的院子内一连住了四五天,却一直没能去东武坛,每次问关勤海坛主什么时候回来,总是被告知需要再等几天,明书慧想,不光是西武坛的事,还有罗斌、益盛公司、罗茉尘和赵松间,这么多人和事需要去做,怎么能安心在这里住这么久,他的心里不免着急起来。
这天一早,明书慧又去找关勤海打探消息,关勤海却早早出了门,他在院子里住了多日,早就闷得发慌,每天除了跟林诚淼在院子里吃吃喝喝谈天说地,没有更多的事能做。
明书慧心里牵挂的人和事太多,这院子虽然应有尽有,生活舒适,但是也不能整天呆在这一处。明书慧决定出门走走,即使查不到什么消息,起码也能给自己焦急的心一点慰藉。
可就当明书慧刚走到院子门口,却被拦了下来,看门的守卫不许他随意出门。明书慧十分奇怪,为什么不让自己出门呢?于是他又绕到后门,依然有守卫把他拦了回去。明书慧看了看院子围墙,足有四五米高,根本不可能翻越过去。
难道自己被软禁了?不可能吧……这是东武坛的地方,东武坛跟西武坛一直相互合作,关勤海又对自己照顾有加,没有理由软禁自己吧……
明书慧心中纳闷,只能低着头往自己的房间走去。从后门回到后院门廊,远远地看见了林诚淼。明书慧刚要过去打招呼,只见林诚淼手中拿着一个包袱走了出去,边走边四周张望,一副鬼鬼祟祟的模样。明书慧好奇,就远远地尾随着林诚淼。
明书慧跟着他穿过门廊,绕过池塘,来到那片假山丛之中,林诚淼在其中一座假山前站定,又警惕地四周看了看,明书慧连忙躲在一块巨石后,等再一探头,林诚淼却消失了。
明书慧小心翼翼地来到林诚淼消失的地方,那里的假山有一个石缝,石缝还算宽敞,可容一人通行,明书慧矮身进入,外面的光线正好能照入石缝,里面虽然还是比较昏暗,但也能勉强看清。
石缝是两个假山的交接处,里面没有什么特别,如同一个小石室。明书慧摸着两面的石壁,石壁很光滑圆润,想来这假山的造价一定不菲。
当明书慧走到石室最里面时,感觉自己脚下温热,他蹲下来用手摸地面,温度果然比外面要高一些。明书慧摩挲着地面,发现地面上有一条细细的缝隙,应该是一块盖板,但这盖板压得十分紧密,没法用手掀起。
明书慧心想,这里一定有机关可以通到外面,既然正门后面都不让我走,那我就从这条通道出去吧。
他从石缝中出来,躲在不远处的假山山顶,这里刚好能看清楚石室里的情况。过了一盏茶的时间,石室的地面打开了,林诚淼从里面出来,手中的包袱却不见了。他出来后,走到石室外,用右手轻叩了三下右侧石壁上一块凸起的岩石,石室内的地面又恢复如初。
待林诚淼走远,明书慧从假山上翻身下来,来到石室口,也学着林诚淼轻叩了三下岩石,果然地面应声打开。
明书慧探头向地面下的通道看去,是一段悠长深邃的台阶,明书慧壮了壮胆子走了下去,这段台阶修得长且陡峭,且越往下走越热。
不知走了多久,明书慧终于来到最下面,下面的温度特别高,这时他已经是满头大汗了。
最下层只有一条道可以通行,明书慧沿着这条通道转了两个弯,发现前面不远处有一片红光,明书慧便向红光走去,越往红光走,感觉越是炎热。
离近一看,原来是一个房间,房间门是半虚掩的,屋内一片通红,房间如同一个大火球,时刻散发着巨大的热量。明书慧耐着炎热走了过去,他趴在门缝处向里瞧,屋子的石壁上开出了一个壁炉,壁炉堆满了柴草,烧得激烈,壁炉旁还有一个巨大的丹炉,丹炉下的火烧得更旺盛,火光充满了整间屋子。
更奇怪的是,丹炉后面有张床,床边围着十多个电暖气,电暖气朝床的方向同时点燃,床上似乎坐着一个人,这人身上盖着满了棉被,刚才林诚淼送来的包袱应该也是棉被,棉被在他身上盖得严丝合缝,不留空隙。
这人披头散发,半个脑袋也埋在被里,明书慧看不清他的面目。但仔细看去,他似乎还在发抖。
明书慧热得汗流浃背,想除去身上所有的衣服,而这人却冷得瑟瑟发抖,真是不可思议。
正当明书慧奇怪的时候,屋内的那人突然开口。
“谁在门口!”
这一吼吓了明书慧一跳,他怕被关勤海院子里的人发现,连忙向前继续跑去。
这条通道曲曲折折,但还好只有一条路,逃离那个房间之后,也感觉气温渐渐降了下来。
又跑了一阵,前面已经没有路了,只有一扇门挡在面前,这扇门由钢铁铸造,上面还有一个巨大的锁。
明书慧凑近仔细端详,门锁做得十分精巧,还闪闪发光,应该是玻璃镶嵌表面的,锁孔也不是一般的钥匙孔,而是一个多边形,这个多边形十分眼熟,明书慧上上下下仔细端详起来,突然他想起杨仲平车上发现的十面魔方,形状和这个锁孔很相似。
明书慧得到这个魔方后,有时无聊会拿出来摆弄摆弄,早就已经将各个面拼好。因为他知道这个魔方应该很重要,所以一直贴身带着,生怕弄丢,这时拿出来,果然派上了用场。
明书慧将拼好的魔方放在锁孔上,大小刚好,而且都是玻璃镶嵌而成,颜色质地也吻合。
明书慧心中纳闷,姑父杨仲平怎么会有东武坛密道的钥匙?他跟东武坛又有什么关系?这密道中奇怪的事情太多了。
明书慧轻轻转动魔方,门锁咔啦一声打开了,明书慧缓缓推开门,明书慧看到眼前的场景,惊呆在原地。
这是一个极大的厅堂,厅堂十分简陋,非但没有任何装饰,墙面地面还都是土石砌成——明书慧又回到了影帮的舵口。
厅堂中站着几个人,明书慧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揉了揉眼睛再看去,才确定这几个人。
关勤海和一名中年人站在中间,百花娘娘站在下首,旁边还有几个影帮和关勤海院子里的人,赵大哥和张老弟也在其中,只是被绑着跪在地上,众人发现门被打开,目光齐齐看了过去,明书慧从门里走出来,有人惊讶,有人诧异,有人尴尬……
明书慧脑中飞转,自己怎么会又回到这里?关勤海怎么跟百花娘娘在一起?东武坛和影帮又是什么关系?
“书慧,你怎么找到这来了?”关勤海还是十分温柔地问道。
“四弟,他都发现了,还跟他废什么话?”关勤海旁边的中年人有些不耐烦。
“哎,三哥,他毕竟是西武坛的交换过来的,咱们不能对他无理啊!”关勤海表面上劝着中年人,眼神里却已经充满了杀机。
“沈三爷,关四爷!”赵大哥声音颤抖,“都是这小子引诱我两兄弟矛盾,应该受罚的是他啊!”
“是啊是啊!”张老弟也赶紧附和道,“就是这小子……”
还没等说完,百花娘娘突然向二人后心拍出两掌,只听“嘎拉拉”的声音,二人脊椎粉碎,倒在地上再也不动了。
明书慧大惊,吓得他在原地一动不敢动,显然,影帮应该是东武坛的下属帮会,这次真的难逃劫难了。
“三爷四爷,属下罪该万死!”百花娘娘随即拜倒,“属下不该拖那么久,让这小子跑了。”
“你的事以后再说!”中年人冷冷地看着明书慧说道,“先处理他吧!”
踏踏踏……
一阵脚步声,林诚淼也从这道门后赶来。
“师父,徒儿罪该万死,不小心泄露了行踪……”林诚淼心慌,一下子拜倒在地。
“你居然让一个不会武功的人跟踪,枉费我平日里对你的教导!”关勤海斥道,“你来得正好,把他处理了吧。”
“师父,他可是西武坛……”林诚淼慌张地说道。
“西武坛怎么了?西武坛已经被灭门了!现在他就算是武林协会的人,今天也不能活着出去!”中年人打断林诚淼,十分严厉地说道。
“是,沈三叔!”林诚淼低头遵命。
这中年人跟关勤海差不多高矮,有些谢顶,显得比关勤海老了许多,身体却十分强壮,宽大的长衫也难掩上身遒劲的肌肉,目光中冷冷带有杀气,给人一种高高在上不可侵犯的感觉。
明书慧想到,称呼这中年人三爷、三叔,应该就是林诚淼提过的沈勤珏,跟关勤海的关系最好。据林诚淼说,此人杀伐果断,善恶分明,明书慧听了还赞他是个大英雄,但此时撞见真是大大的倒霉。
林诚淼面向明书慧深深地鞠了一躬。
“兄弟,对不住了,咱俩虽然一起玩的日子不长,但我知道你是个好人,但愿你下辈子别招惹江湖中的事了……”林诚淼十分诚恳,但师命难违,他一边说一边扬起右手,摆出了起手式。
“没事。”明书慧知道在劫难逃,他这短短几十日里,屡经危机,早就把生死看淡了,此时这“没事”二字,也是发自内心地对林诚淼说。
明书慧已经把双眼闭好,死亡固然使人恐惧,但此时的明书慧却多了几分期待,因为纠缠在他身上的责任太多了,甚至许多是他所承受不起的。
责任……
我还有责任!我不能就这么死了!
明书慧突然睁开双眼,他想反抗!
这时,眼前紫影闪过,却多出了一个人。
此人出现,不光是明书慧,在场的所有人都震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