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的冬天没有很冷，时不时吹过的冬风还有些暖意。萧瑟的败叶被白雪覆盖，露出一点点淡黄色。

深夜的上海是魔都，灯红酒绿，格外的漂亮。只是一个人走在人群里，怎么也孤单。

江锦琛从兜里掏出一块糖，撕开糖纸将糖塞到嘴里，然后将手揣回兜里。深棕色的大衣没有显得他臃肿，反而因为他个子高的原因，身材看上去更加修长。

他靠在江边的栏杆上，低头看着过往人群的鞋子。有爱漂亮的女生还穿着皮面的小瓢鞋，露出一大块脚踝，雪白惹眼。

江锦琛看了一会儿觉得没意思，转过身看着喷出的水流，水流汇成各种形状，在灯光的映衬下好看非常。

兜子里的手机嗡嗡的响，他接听之后，那头的人急不可耐的道“江锦琛，你是真不嫌麻烦啊，赶快回来，一堆事儿等着你呢。”

纤长的睫羽在白皙的脸颊投下阴影，男人清隽温和的脸精致的不像话。他笑一下，声音温和“现在是下班时间。”

“您老可省省吧，前阶段你犯病年假都用上了还不够呢，你还想着不加班？赶快回来。”

江锦琛听着电话被挂断“嘟”的一声，然后平静的将手机放进兜里。兜里的糖果哗啦的响一声，手指捻起一块糖摩擦一下，他抿唇。

糖果甜腻的味道在口腔里弥漫，就像是过去遇到的人，美好可追忆。

律师事务所的门开着，大厅里除了工作人员忙碌的身影，只剩下沙发上坐着的人。

江锦琛没有想到的是，这个案子的诉讼人是苏哲北。到达事务所的时候，她正坐在大厅的沙发上低头玩手机，身上穿着白色的长版羽绒服，羽绒服的拉链拉开，露出里面穿着的米色棉线毛衣。

她带着耳机，半长的头发柔软的贴在耳根，看上去恬静乖巧。白皙的手指在手机屏幕上像是漂亮的蝴蝶，扇动着柔软的翅膀。

她抬起头，看到江锦琛的时候脸色没有太大波动，江锦琛却捕捉到了她眼底的一抹震惊和一闪而过的释然。

放在兜子里的手忍不住抓紧糖果，糖果发出咯吱咯吱微弱的响声，江锦琛呼吸不受控制的乱了几秒。

苏哲北站起身友好的伸出手，嫩白如羊脂的手指干净漂亮，指甲修剪的圆润整洁，没有现在女生惹眼的美甲。

江锦琛在兜子蹭下手心渗出的冷汗，握住那只手。

就像在梦里重复了无数次的场景一样，也不一样。

“江先生，你好。”

苏哲北友好的点头，嘴角是一抹得体的笑，不达眼底就收了回去。

江锦琛喉结滚动两下，收回手示意她坐下。

沉默了一瞬，苏哲北主动开口，她纤白的指尖将发丝拢在耳后，是刚刚好的优雅大方。熟练拿捏的像是做了上百次，江锦琛却无端的心口一紧。

“我的朋友生病，家里有一些遗产问题，我来代做诉讼人。”

她从一边的沙发拿起手提包，将里面的资料递给他。

江锦琛低头粗略的打量下，老人是心梗突然去世的，没有遗嘱，按理说应该子女平均分配遗产。老人生前在女儿手下赡养，如今遗产平均分配女儿一方自然是不同意的，要求把老人的房子给他们。而他们老家的习俗也正是女儿得房，处理后事。事情愈演愈烈，便闹到了法庭。

事情倒是不难，按照法律应有的程序走就行，只是财产的问题做多了也多多少少会有点心寒，因为一点钱的问题，撕的难堪，手足相残也不为过。

江锦琛大概和苏哲北说了一下，应是男方那边胜诉可能性大，法律上没有遗嘱的财产继承应是第一继承人为主，其他因素是没有干涉的。像这种情况无非是把房子变卖换成钱，平均分。

“江先生不用担心……”

苏哲北低头翻手提包，然后眉头皱一下，她抬起头眼前多了一只手，手掌不算大，但是修长好看，手心里放着一颗包装好看的糖。

她指尖不禁捏紧手提包，关节因为用力泛白。

江锦琛解释道“买烟的时候有零钱，拿了几颗糖。”

苏哲北接过糖撕开糖纸，糖在口中弥漫着甜味，“还有么？”

“嗯？”

江锦琛愣，手掌伸进兜里就要掏出来，电光火石间想到自己方才说的，换做拿起一小戳，一共三颗糖递给苏哲北。

苏哲北低头看着手心里的糖果，糖果包装的精致，琉璃般的在灯光下闪着不同的光。

她自然而然的接下刚才的话“按照正常的法律走是应该的，江先生也不需要太多的负担，尽您的能力就好。”

她顿了顿，接着说“还有谢谢你的糖。时间不早了我该回去了，开庭的时间在三天后，江先生有充分的时间。”

苏哲北站起身拉上拉链，宽大的羽绒服穿在她身上依然看起来纤瘦娇小，小腿又细又直。

瘦的不可思议，小巧的脸精致夺目，那双极好看的眼睛很温和，隐隐约约透露着三分隐藏的极好的痞气。

“苏哲北。”

苏哲北动作一顿，眼底起了些涟漪。她看向江锦琛，眼底像是蒙了一层雾，朦朦胧胧，看不真切。

江锦琛站起身，目光锁定在苏哲北身上，“这五年，还好吗？”

“在国外生活还是有些不适应，不过还好，江先生你呢？”苏哲北平静的回答。

“我很好。”

五年以后的再一次见面，没有旧情复燃，没有恶语相向，有的只是平静的问候，平常的像是许久不见的朋友，而不是分别已久的恋人。

异地恋再相见会很激动吗？苏哲北觉得没有。哪怕再热烈的感情，许久不见之后再见面，心里的一切也都淡然的不可思议。

她和江锦琛好像从来没有那段过往，又好像默契的依旧像当初那样。

她保留着吃糖的习惯，他也依然记得。

其实他们心里都清楚，江锦琛不抽烟。

或许是一种欺人骗己的谎言，有些默契，有些事情，都记在心里。

苏哲北离开事务所坐在车上的时候，看着江锦琛站在路边修长的身影时，眼底还是不受控制的泛起泪花。

一切好像都变了又好像都没变，江锦琛依然是当初那个温暖的少年，而她已经在凡尘的磨练中找不到当初了。

好像只有她变了，一切好像还是那么的不公平。

司机见苏哲北强忍泪花，安慰道“小姑娘啊，你还年轻，失恋也没啥的。你看你这么漂亮，怕什么找不到男朋友！”

苏哲北笑一下，将钱递给司机“谢谢，我没失恋。”

司机启动油门，将零钱找给苏哲北，有些疑惑。

“那小姑娘你哭什么？”

霓虹灯璀璨，五颜六色的点缀着上海的街道。江锦琛的身影修炼看不见，只有事务所亮着的灯牌还看得清楚。

灯光忽明忽暗，在苏哲北脸上一闪而过，她眼底倒映着灯光，像是一池清泉，清澈见底。

她抿唇一笑，眼底是熟悉的顽皮。

“觉得还是家乡好啊。”

司机哈哈的笑，声音爽朗，热情的和苏哲北聊起来。苏哲北听他聊家乡聊自己，没有厌烦，很认真的听。

有的时候从异国他乡回来，总会觉得，有些过去觉得烦的家乡事物和人，是那么的动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