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随意翻检着,问道:“去年,c市一位有钱人杀了自己老婆,说是怀孕的情人逼他这样做的。警察找到那个女人之后,对方却说自己没有怀孕,几天后,还到医院做了证明,显示她并未与人发生过关系。”
“说谎。”青年不假思索,“如果一个女人从没和人上床,她的第一反应应该是强调这一点。一开始说‘没怀孕’,潜台词是‘发生过关系,但是没怀上’。查一下其他医院,看有没有相关的手术记录。”
沙砾抿嘴一笑,“还有一对夫妻,邻居声称他们家庭和睦,丈夫却自杀了。遗书上说是被妻子虐待逼死的,但警方没查出有受虐待的证据。”
“妻子的职业?”
“公司经理。”
“丈夫?”
“小职员,工资不高。”
“精神虐待吧?妻子是完美主义者,视名声高于一切,明明夫妻关系不好,却要求丈夫配合她的演出,营造完美的夫妻关系。受虐待的一方精神始终高度紧张,查一下死者有没有购买安眠药的记录。”
沙砾深吸一口气,“最后一个问题。有一位来c市念高中的穷学生,常常半夜翻墙上网。他没钱买手机,上网的目的是为了与重病的母亲联系。奇怪的是,虽然他说家里购买了电脑,但我们查到这位母亲夜半登录的ip地址,却在一家网吧。另外,母亲还要求儿子周末打工,为家里寄钱。”
沈南叹了口气。
“怎么?没头绪?”
“重病的人是不会半夜去网吧的。他的母亲应该已经去世了,家里为了瞒住他,才出此下策,拜托旁人帮忙,在夜里假扮母亲和他聊天。但帮忙的人起了猫腻,诱骗学生寄钱,实则中饱私囊。我从没见过贫困家庭主动要求读书的孩子打工往家里寄钱的。”
问题问完,沙砾收起卷宗,满意地放回了文件柜。
“最后一个问题。”
沈南面露不满,“刚才就是最后一个。”
“刚才是面试问答的最后一个,现在是和工作有关的。”
“我能提问吗?”
沙砾耸肩,“双向选择。当然可以。”
“这件毛衣,是你妻子织的?”
“是。”
沈南默默点头,把衣服放回原处,“问吧。”
“你要求多少薪资?”
沈南重新回复了面无表情的脸孔,答道:“管我吃住,别的不用。”
沙砾猛一拍桌,“妈的!早说啊!恭喜,面试通过了。”说着话,他兴奋地拉开门,朝外间的程离喊道:“入职手续免了!社保什么也不用管。从今天开始,他算咱们事务所的编外员工。”
程离翻个白眼,懒懒应了一声。
沙砾搓着手,笑嘻嘻回来,“嘿嘿,又省钱了。小伙子,我特别欣赏你这样有理想的人。今天晚上你就先住在办公室里,放心,有一床毛毯呢!来吧,咱们说说案情。”
众所周知,沙砾是个很抠门的人。
沙砾回家后,笑着对妻子叶秋吐槽了新来的员工。叶秋却对他这抠门的行为不以为然。
他今天将4号和5号的案子与沈南重新推演了一遍,却没得出什么实质性的结论。沈南着急询问8号死者的情况,沙砾却闭口不谈。这小子刚刚入职,说不清是否可靠。
然而就在他睡得正踏实的时候,电话响了。
来电显示是自己办公室的电话。沙砾朦胧中接起,有气无力问道:“干嘛?”
沈南的语调依旧平和,“来客人了。”
“现在是我睡觉的时间。”
说完他就想挂电话。但沈南接下来的话却让他精神起来。
“客人一丝不挂,身上有血迹,还失忆了。”
大半夜,一个光屁股的人夜闯他的办公室?
沙砾一个翻身,“你先问话,我马上到。”
生怕吵醒了妻子,沙砾温柔地为叶秋重新盖好被子,蹑足出门。
到了事务所,发现沈南坐在他的座椅上,沙发上是那位没穿衣服的奇怪客人。客人打着哆嗦,不知是因为受了风寒还是紧张。
“你就不会把衣服先借给人家穿?”沙砾不愿意给客人留下不好的印象。
“我冷。”
把沈南从座位上赶开,沙砾问道:“问出点什么?”
沈南摇头,“失忆了。只记得姓名和年龄。”
“哦?”沙砾琢磨一阵,“那就怪了。一个失忆的人,偏偏记得我这里?朋友,”他招呼客人,“是不是有人推荐你过来的?”
客人半天说不出话,嘴唇打颤,摇头,又点头。
“什么意思?”沙砾才反应过来,指挥沈南,“给他倒杯水啊。”
沈南很不耐烦,端起茶杯随意放在客人面前。
喝了几口热茶,客人总算平静下来。
“我……我好像记得,有人对我提过。您姓沙,是吗?”
“是。”
“我记得自己好像睡了很久……在一个很温暖的地方。梦里面,有人对我说起您,还不断重复您这里的地址。”客人捂着自己的脑袋,表情纠结,“等到我醒过来之后,发现自己躺在一个……一个不认识的地方,什么都没穿。我没地方去,只好……”
沙砾与沈南对视一眼,不解。
“醒过来的时候,是在什么位置?总有些标志性的……建筑之类的?”
“有一条河!”
哦,白河。这是c市境内唯一一条河流。
“那你说说自己的姓名和年龄吧。”
“是……我叫陈义强,今年32岁。”
沙砾刚从抽屉里掏出纸笔,突然跳起来。
“你说什么?!”
“我……”客人被他吓到,只好小声重复一遍,“陈义强……32岁。”
“妈的!开什么玩笑!”沙砾把笔扔在桌上。
沈南朝他投去疑惑的目光。
沙砾命令客人:“抬头!把头发推到后面去。”
客人不明所以,但依然老老实实听从吩咐,将覆盖了自己双耳的长发撩起,往后推。
沙砾认认真真看了看他的脸,咬牙道:“怎么可能……”
沈南有所察觉,“失踪者?”
“8号。明白我的意思吗?他是8号!”
8号失踪者,陈义强,男,32岁,z省人,曾于c市某大学数学系就读,毕业后就职于本市某科技公司任程序员。未婚,无恋爱对象,独居。于三月底失踪,并于6月16日夜间被发现死于东城区某住宅区小巷,四肢被缚,七窍被缝合,腹部被割破,现场有蛆虫。
沈南对于沙砾向自己隐瞒了8号的情况感到不满。在得知8号的死状后,更是陷入了长久的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