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婚第二天最重要的一件事就是:敬茶。
宛平城现有四个老婆,元配雅夫人,二夫人沫莲,三姨娘霍芳菲,五姨娘初雪。
重点是这雪姨娘,今年不过十九,是个教书先生的女儿,生得娇美可人,才怀孕不过三月。可见宛平城实实在在是个老色鬼。
想想啊,那会儿如姨娘才刚死,他就欢天喜地纳了新人。
至于宛平海,就只有一个老婆珠夫人。
这些都是长辈,一个个全都得敬一杯茶,哪怕是妾室,也得敬,这是宛家的规矩。
敬完长辈,就得和平辈兄弟姐妹见礼。
宛平城共有七个儿女。
大公子宛贤,19岁;二小姐宛凝,18岁;三小姐宛柔,17岁,为雅夫人所生。
四小姐夭折,五小姐宛湘,16岁;八公子宛棠,10岁,为莲夫人所生。
六小姐宛容,为如姨娘所生。
七小姐宛洛,为芳姨娘所生。
宛平海共有一儿一女,长子宛烨,女儿宛榆,为珠夫人所生。
今日见礼,宛凝,宛榆,陪着家中两位老佛爷去礼佛并不在府内,其他皆在。
“小六,贤婿,这是你们大哥哥,宛贤……”
宛平城坐在那里,亲自为六女儿和新女婿介绍。
云苒和萧湛配合默契,一齐唤了一声:“大哥哥好……”
宛贤素来狂妄自大,对这个自小名声恶劣的妹妹,没半分好感,觉得这贱丫头回来就是来给人添堵的——瞧,果然是,大喜之日,闹得乌烟障气的,若不是碍着澜山是澜家的继承人,他懒得在这里多待。
“我说,小六,既然回了家,那就好好定定性子待着吧。宛家是名门,澜家更是贵族,可不能因为你出半点丑闻,六妹夫,你说是不是?”
前半句,他踩了宛容一脚,后半句又在刻意讨好澜山。
云苒一早就料定,大公子宛贤会找自己晦气,他总是仗着自己是嫡长子,横行宛家,在桐城更是称王称霸,拽得就像土皇帝,实际上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败家子。
她正琢磨着反击回去。
萧湛微微一笑,接上了话,“大舅哥只管读你的圣贤书。我家娘子的性子极好,活泼好动才有趣。若因为爱玩就拘了性子就太没意思了,你放心,若出事,我一力担待就是……大舅哥实在没必要一见面就杀我娘子威风。小六不光是你妹妹,更是澜家未来侯爷夫人,身份应该会比你尊贵一些……”
啪啪啪。
没半个脏字,却是实力打脸。
宛贤被堵得脸上一阵青一孟白的。
这人竟拿“侯爷夫人”来压他,没错,辈份上,他是兄长,宛容是妹妹,可从地位来说,他只是没有官职的平民,而他们是王侯。
雅夫人面色一沉,气啊:澜家的公子,怎这般张狂?一上来就压她儿子,他这是色迷心窍,被宛容这狐媚子媚惑住了?竟当场给她儿子脸色看。
宛贤立刻灰溜溜败下阵来,心下更恨宛容了。
宛平城见状,也不便多说什么,继续往下介绍:“小六,贤婿,那两位是你们三姐宛柔,五姐宛湘……”
云苒和萧湛立刻齐声称呼:“三姐好,五姐好……”
三小姐宛柔的刁蛮任性是出了名的,宛府上下谁都不敢得罪她,她来的晚,没看到宛容刚刚的表现,在听说她对母亲不敬之后,她暗暗立了誓:“臭丫头,等着,我要让你后悔回宛家……”
又见澜山给哥哥使绊子,心下更加火大了,此刻,听得他们叫,她冷冷一笑,“六妹妹好大的威风,做哥哥的难道都不能说上一句了?这里是宛家,在宛家就得守宛家的规矩……”
谁知话没说完,云苒微微笑着接过了话,“三姐姐,宛家是有规矩,不知你守了没有?日月潭边,你还真是表现得体,极显大家风范……”
萧湛目光一幽,唇角一勾,听出味来了:这刁蛮小姐似有把柄落在她手上——瞧瞧,只一句话,就把人家堵得面色铁青,哑口无言。
“日月潭边发生什么事了?”就连宛平城也忍不住问了一句。
“日月潭边啊……”云苒笑吟吟拉长着声音。
宛柔立刻叫住,“没什么事,六妹妹,这是我给你准备的见面礼,还请收下……”
她急急忙忙将手腕上一只最得她偏爱的玉镯子撸下来,笑着塞到了云苒手上,心下则震惊之极:日月潭边的事,她是怎么知道的?
宛平城知道其中有古怪,但眼前人多眼杂,他就没往下问,目光落到宛洛和宛棠身上,“这是你七妹洛儿,八弟小棠……”
娇俏招怜的宛洛顿时嫣然一笑,脆生生叫了一声:“六姐姐好。”
至于宛棠则白了一眼,依偎在莲夫人身边任性地叫道:“哼,我可不认疯子做姐姐,丢死人了。”
“小棠……”宛平城立刻喝了一声,“这种话谁教你的?”
说话间,他冷冷了莲夫人一眼,气她教子无方,竟在这种场合说出如此不合身份的话来。
“所有人都在说,宛容是个疯子,一早被赶出家了……”
宛棠才10岁,身子一直不大好,平常时候被家里千娇百宠惯了的,说话直来直往,既符合他年纪,更符合他心性。
可今天是什么场合,哪能容他胡来?
再加上刚刚莲夫人送出去的婢女已经闹出了惊天大事,这个时候,宛棠再这么不依不饶地认定宛容就是疯子,就等于是打莲夫人的脸。
所有人都可以认为:是莲夫人教的,所以梅儿敢在新婚当日欺负新主子;也是莲夫人教的,所以宛棠胆敢不敬姐姐,肆意折辱。
偏偏莲夫人现在的处境很难堪,平常她可以惯着儿子,但今日不行,为了自保,为了平息家主心头的不满,她一咬牙,一个耳光直接打了下去,当即厉喝,“棠儿,不许胡说八道。”
宛棠从没被母亲打过,又是个孩子,立刻哇哇大哭起来。
“不许哭……”宛平城也气得直拍桌子,“你六姐不是疯子,她只是身体不好,养在水月庵,了尘师太懂医术,帮你六姐调整了十几年,如今已经无碍了。以后要是谁再敢在底下乱嚼舌根,小心我扒了你们的皮……”
宛棠极怕父亲,立刻噤声,大眼睛里噙满了泪水,呜呜应道:“知道了。”
“好了好了,现在六丫头好好地回来了,那些闲言碎语就能不攻自破了。”
边上,另有一个青衣贵公子笑着上前冲新人夫妻作了一揖,打起圆场,“我是宛烨,你们堂兄。宛容,还记得我吗?小时候我抱过妹妹你的,十几年不见,再见想不到会在妹妹的新人问安礼上……妹妹好福气,嫁了一个如意郎君,六妹夫,你我年纪相仿,以后可要多多走动啊……”
此人貌若潘安,气度不凡,说话也一团和气,可云苒知道,此人是个不折不扣的花花公子,最喜玩乐,不学无术指得就是他。
倒是他妹妹宛榆,是个出名的才女,可惜今天不在。
云苒笑着道了一声“堂哥安好”,目光则淡淡地扫了堂上众人一眼。
据她所知,宛家没什么好人,全是被骄纵坏的蛀虫。此番她既进了宛家,他们不来招惹也就罢了,若想害她,她绝不轻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