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棠看着他,想问他刚才为什么要这么做,但终究没有开口,有些事情,只能藏在自己心里的某个角落,见不得阳光,她能体会到那种感觉。
江煦看着她欲言又止的样子,呵呵两声发出冷嘲,面带鄙夷地说道:“我刚刚没想跳下去,你想多了。”
时棠低下头,故意与他的视线错开。
“但愿吧。”时棠的声音很轻,只有她自己能听得到。
时棠走到楼梯口,背对着他,缓缓吐出几个字:“那你早点休息。”
语气里听不出情绪,每一个字都咬的很清晰。
江煦不屑的发出一声嗤笑,在时棠下楼的一瞬间紧紧地抓住了她的双手,他的力气很大,时棠没来得及反抗,便被他抵在了墙上,锁的死死的,无法动弹。
橘黄的灯线挤过两人之间的缝隙,在彼此身上洒下斑驳的影子。
“如果再来一次的话,你还会上前吗?”
她小嘴蠕动着,没有开口。
他等不耐烦,挑起她的下巴,那块丑陋的疤呈现在昏暗灯光下,声音淡了几分:“嗯?小丑八怪,回答我。”
她听得出语气,话里面没有任何嘲讽。
时棠深吸了一口气,胸口起伏着,与少年锐利的眸子对视,轻声说:“会。”
声音小的几乎听不见,但这一次,江煦听到了。
“你不怕死?”语气又恢复了不屑。
“怕。”声音依旧渺小。
“那你还上前?”
“因为我怕一个人死。”
“你不怕吗?”时棠问他。
江煦愣住了,沉默了好久都没有再说话,她就那样静静看着他,等他回应。
“如果没有脸上这块疤,你会是个很美丽的女孩。”
答非所问。
她摸了摸脸上那块疤,不语。
少年松开她,笑了,嘴角绽开一个好看的酒窝。
两人一起背靠着墙,看着天边。
“你看,前面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到。”
“也不是啊,天亮之后也很美的。”
第二天,时棠起来时,看见江煦躺在客厅的沙发上,少年正对着窗子,窗子上落满了烟灰,烟蒂横七竖八地躺在上面。
江煦仍光着上身,被时棠一览无余,他的后背和腹肌上面,有好几条长长的疤,像狰狞的蜈蚣一样,留下岁月侵蚀的痕迹。
时棠给他搭上一条薄被,然后就去上学了。
江煦醒来时,闻到一股香味,像少女发丝的味道,他没闻过,但他知道,身上这条被子是时棠的。
十月下旬的某天,时棠回来时,江煦又在吃泡面,不过桌子上多了两瓶啤酒,仍旧放着烟和打火机。
时棠吃着自己煮的饭,坐在江煦的对面,头有点低,江煦看不清她的脸。
但是他注意到了她手上的伤痕,有旧伤,也有新添的。
“小丑八怪,抬头。”
时棠慢慢地抬起头,她的头发是散着的,尽管如此,还是遮不住脸上那块显眼的疤。
他的手贴在了她的脸上,时棠愣了一下,没有反抗,天气很热,可他的手却是出奇的凉,很舒服。
少年的手指划过她的发间,轻轻将她的头发拨起,是他从未有过的温柔。
时棠的脸上有好几处红肿和血痂,本就有一块疤,现在的模样显得更是丑陋。
“你在哪个学校?”江煦将手松开,问。
“二中。”
“下午我送你去。”江煦不以为然的说道,脸上风平浪静。
时棠看着他,还是将自己想要说的话给说出来了。
“你不上学的吗?”
江煦不紧不慢地将碗里的泡面吃完,似乎早已料到她会这样问。
“上学?”他先是冷嘲热讽,又道:“读书有什么好,浪费时间还烧钱,不如去工地搬砖,还可以有包烟抽。”他扬起手中的烟,点燃,眼里带着不屑。
时棠看着他,不知道该说什么,也没什么好说的,他们是一路人,好像又不是一路人。
江煦果然和她一起去了学校,到校门口时,时棠挤进拥挤的人群,江煦已不见踪影。
下午在学校,时棠没有被欺负,林娇她们虽然依旧冷眼看她,但没有再做出格的事情,晚自习放学的时候,林娇拦住了时棠。
“你和江煦什么关系?”林娇似笑非笑地看着时棠,问。
“朋友。”
“男女朋友?”
“不是。”
时棠从她身边绕了过去,只听见林娇在后边大声喊。
“你以为有他罩着你我们就不能把你怎么样了?我告诉你,只要你在学校一天,你就是人人都可以欺负的贱人,丑八怪。”林娇嗓子尖锐,声刺耳难听,令人发毛。
时棠听着,无动于衷。
“你恐怕还不了解江煦这个人吧,他可比我们残忍多了,连自己的兄弟都能打残废。”
“听说他刚从局子里回来,说不定哪天他就会对你做出一些疯狂的事情,到时候把你折磨的更加生不如死。”
江煦这个人,时棠当然是一点也不了解,他不是好人,但也不是坏人,因为他没对她做过坏事,也没有嘲笑过她脸上的疤。
江煦,无父无母,是个杂种,他妈是出来卖的小姐,父亲就是个普通的农民工,一生没娶媳妇儿,和江煦妈妈的婚姻也是没领证的不合法夫妻关系。
总之一点,江煦一直以来都是一个人住,性格孤僻,在学校混的风生水起,云村这一带都无人敢惹他,因为他够狠,打起架来够不要命。
他的父亲一年最多也就看他一次,而且每次来都是为了要钱。
江煦的生活费,来源于那个从他一出生就离开的妈妈,小镇人尽皆知。
江煦从没见过她,她也同样没回来过一次,十八年了,两人就通过一次电话,电话的内容也很简单,就是为了确认一下给江煦打钱的银行卡号码是否正确。
还有就是,江煦的成绩很好,是当年中考的市状元。
这些都是时棠后来才知道的。
时棠走到车棚里,没有找到她的车子,她向四周望了望,看见了铁栏杆外的江煦,他衣着松垮地坐在她的单车上,冲她摆手,示意她快点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