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是如此,母亲又该如何处置我呢?”
沈风絮能感受到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自己的身上,或幸灾乐祸、或迟疑探究,却无人为她出声辩解,但她没有任何畏怯,仍是温和浅笑,望向大夫人。
旁人皆不能理解,为何沈风絮还能如此从容不迫。
大夫人不接话,而是转头看向老夫人,道:“这样大的事情,理应将风絮送入家庙,但风絮到底是姐姐的孩子,儿媳实在舍不得责罚,还请老夫人做主。”
老夫人一直没开过口。
自大夫人掌管内院后,老夫人从不过问府内事宜,府上事物皆由大夫人打理,也一向井井有条,但今日,她不得不开口了。
于是老夫人问了一句:“你没有什么要说的?”
“自然有,不过在此之前,风絮只想问一句,若罪名属实,该如何处置风絮?”沈风絮镇定自若,十分坦然地道。
“理当送入家庙。”老夫人略有头疼地揉了揉眉心。
她不愿相信沈风絮会做出这等事情,但眼下人证物证俱在,她也绝不可能偏袒沈风絮,否则以后东宁伯府又何来规矩可言。
“风絮知道了。”沈风絮只是微微一笑,“但现下应该不能为风絮定罪吧?我的确命人外出抓药,但谁知府上是否还有旁人也有西河柳呢?”
大夫人暗自冷笑。
她原还以为沈风絮这般安之若素,是有成竹在胸,胜券在握,却不想只是强弩之末,不过垂死挣扎罢了。
然,沈风絮依然站定原地,不急不缓地道:“何况,这些西河柳,风絮都送到了香梅院里。”
“你送去香梅院做什么?”老夫人眉头一拧,问。
“敏儿病重,正需要这一味药材,祖母若是不信,大夫也正好在此。”沈风絮说着,便问大夫,“我说的可否属实?”
大夫点头:“是……大约半月前,六姑娘命我为府上的小姑娘诊治,小姑娘身患疹病,需要芫荽子、西河柳、紫浮萍等几味药草。”
大夫人面色略微一变,有些犹疑不定地看着沈风絮。
沈玉香见此情状,不免出声质问:“府内又不是没有大夫,何时需要六妹为那丫头请医了?再者,我怎么从没听说过她病重的消息?”
“四姐莫非是觉得我与大夫串通说好了?”沈风絮偏了偏头,“大夫说我抓药可信,说我为敏儿请医便不可信了?”
“若当真是她需要请医,六妹方才又何必遮遮掩掩?难道不是因为心虚吗?”
闻言,沈风絮面露愁绪,似是十分为难:“这……”
“你但说无妨。”老夫人看着沈风絮,“你若清白,我也绝不会让旁人污蔑了你。”
沈风絮在片刻迟疑后,便跪在老夫人身前,道:“还请老夫人为敏儿做主!风絮并非遮掩,只是事关敏儿性命,风絮不敢冒险。”
众人皆是不解。
事情似乎越来越复杂了,竟还牵扯到了二房?
二夫人面色略有不虞,原本她还只是作壁上观,只当是消遣看戏了,但眼下怎么又和沈玉敏扯上了关系?她虽不喜沈玉敏,但到底是她二房的人。
只听沈风絮垂首道:“具体事宜,风絮一人讲不清楚,还望祖母将敏儿身边的徐奶娘唤来。”
老夫人便命芳竹前去香梅院。
不过片刻,芳竹便领着徐奶娘走了进来。
屋内气氛冷凝,徐奶娘方一迈步进来,便有无数的视线落在她的身上,令她背脊发凉。
“徐奶娘,如今当着祖母的面,你大可以将那日敏儿病重的缘由说清楚,一切都有老夫人为敏儿做主。”沈风絮声音温软,似有安定人心的力量。
于是徐奶娘稍稍定了定神,便道:“还请老夫人为七姑娘做主!有人要谋害七姑娘!”
老夫人只觉得心烦意乱。
眼下的事情尚未解决,怎地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但她虽有不耐,却仍是问:“闲话少说,你只说清楚,是何人要谋害七姑娘。”
“老奴也不知道,但老奴那日见的真切,有人在七姑娘的吃食里下了东西,老奴本想提醒七姑娘,却被大夫人吩咐去交代事情,及回来时,七姑娘已经病了,若非有六姑娘眷顾,七姑娘怕是有性命之忧。”
大夫人顿时斥责道:“你这刁奴,遇到这等事情,怎么不早些同我说清楚?”
说清楚?
若当日徐奶娘如此说了,想来也活不到今日了。
老夫人却重重地拍了一下桌案,显然是动怒了,往日里东宁伯府风平浪静,却不想原来一直是暗潮汹涌,于是她冷冷问道:“她是二房的人,你唤她过去是要交代什么?”
无论如何,自是大夫人这个当家的处理不周。
老夫人从未用过这种语气同她说话,大夫人也是神色一凛,忙道:“那日玉敏身体不适,儿媳只是有些担忧,交代徐奶娘要好生照顾玉敏。”
“我作为玉敏的嫡母尚且没有说些什么,大嫂还倒是面面俱到。”二夫人落井下石地道,“与其关心玉敏,大嫂还是多关心关心二姑娘和六姑娘吧。”
局势愈发复杂难言。
沈玉香却无暇多想,她一心只想为沈风絮定罪,于是道:“六妹未免自相矛盾了!你若是当真关心玉敏,怎么不早些将事情说清楚?还是说,只是为了利用此事来害我?”
沈风絮微微摇头:“那时敏儿尚在病重,既然是有人一心谋害敏儿,我又如何敢大肆宣扬?岂非对敏儿不利?可事到如今,我也不得不说了。”
合情合理。
徐奶娘适时出声,抢地祈求道:“还清老夫人为七姑娘做主啊!七姑娘虽然与常人不同,可到底也是府上的正经主子,不能就这样不明不白的被人谋害!”
大夫人却截口道:“如今已过去了半月,就算要调查,应也没有证据了。”
“那可未必。”沈风絮淡淡一笑,“如今尚未调查,母亲怎能说出这样的话,若让不知情的人听去,还以为是母亲苛待敏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