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老鼠要会选择偷那幅名画呢？”这个问题，黄玖始终都想不通。

“为什么这么问？”波洛的案台上的材料堆积如山，自从他来到禾岛，立即就投入了调查，本以为他只是一般的鉴证专家，实际接触以后才知道，他同时也是一个及其优秀的反洗钱专家。

“一般来说，盗窃贵重艺术品最直接的目的是想变卖换钱对吧。但是蒙娜丽莎这种等级的艺术品，一般人是没办法出手的吧。也就是说，即便它是价值50亿元的国宝，卖不出去的话，也只是一块普通的杨木板不是吗？”

“确实是这样。”

“而且如果只是想要钱的话，直接偷银行金库里的现金，不是更直接吗？”

波洛放下了手上的工作，抬起头发现黄玖一本正经地看着自己，看来她并不只是在闲聊，而是真的在认真思考这件事。

看着她的样子，波洛忍不住笑了起来：“亲爱的，这一切等把老鼠抓到以后，就都会知道了。”

专案组内部对于调查的方向曾经发生过非常大的分歧，以一般的盗窃案的处理方式推断，犯罪分子在盗取了现金以外的财物后，第一件会做的事情就是销赃。多数类似的案件，也是从销赃渠道上入手，一步一步抽丝剥茧，最终把小偷捉拿归案。

对于价值很高的财物，也可能会先藏起来一阵子，等风头过去再拿出来卖。无论如何，失窃的物品最终都会流向市场，变成现金。

对于蒙娜丽莎这种国宝来说，对销赃渠道的选择就变得非常严格，一般的收藏家也没有能力购买这种国宝等级的艺术品，波洛和黄玖从这个角度建议，把搜查的重点放在禾岛最大的那几家进出口公司上，检测他们是否有异常的行动。无论他们是不是直接的销赃渠道，老鼠要收回这么大笔的巨款，他也很可能利用进出口贸易洗钱。毕竟只要在禾岛生活过的人，都知道十几年前的那起特大走私案。

但是这个提议并没有得到所有人的认可，林天雄不知为什么，一口咬定老鼠和禾岛公寓背后的青玉集团有联系，提出要把大部分精力投入到对青玉的调查上；石逻则只顾在自己的本子上涂涂写写，问到他的想法，只说有一个在意的人，但是目前还没有任何可以分享的结果。

这样的会议自然是无疾而终，组长雷文生只得将所有人分为三组，以广撒网的方式，让大家以各自认定的方向做调查，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不过从今天林天雄的反应来看，我猜测他应该是找到了什么。”波洛看着眼前的空气，好像在和黄玖说话，又好像不是。

黄玖听到波洛这么说，不禁瞪大了眼睛。

波洛看了黄酒一眼，俏皮地眨了眨眼睛：“但是既然他不愿意说，应该并不是决定性的证据，充其量只能证明某种可能性。这并不妨碍我们的调查，毕竟不管是老鼠还是青玉，要脱手那幅名画，也只能通过这些渠道。”

“而且……”波洛故意卖了个关子。

“而且什么？”黄玖着急地问道。

波洛把笔记本电脑和一摞资料同时推到黄玖面前：“而且我们也不是一无所获。”

“我发现了好几笔异常的现金流动，虽然从资金规模上来看，还远远达不到蒙娜丽莎的价值。”

“也许是老鼠找不到合适的买家，以极低的价格出售，为的是尽快脱手。”黄玖提出了自己的想法。

“这是一种可能，还有一种可能，是这些人想先用较小的金额做测试，为了试探我们的反应。毕竟目标是50亿的巨款，再怎么谨慎也不为过。”波洛补充道。

不一会儿，黄玖的眼神又暗淡了下来：“但是，也有可能和这个案件完全没有关系，这也许是另外一起洗钱案，对吧。”

波洛挠着自己的头发：“总比什么线索都没有强吧。”

电脑上显示了一个非常复杂的现金流向，先是利用离岸金融中心成立了匿名公司，通过注册大量的皮包公司开展虚拟交易，将不明财产合法化以后，通过投资和进出口贸易的方式将钱转出，之后马上又以各种名义拆分为小额的存款汇入数十个银行的数千个个人账户，再往后就完全无法再追查钱款的去向了。

黄玖数了一下，光是涉及虚拟交易的公司，就多达上百个之多，但是目前涉及的金额实在少得可怜，简直对不起精心设计了这么复杂的流程——这也难怪波洛会怀疑对方现在仅仅是在做测试。

递过来的纸质资料是从海关那里借过来的涉案公司历史的报关单，黄玖饶有兴趣地看着。

所有的单据在表面上看都没有问题，甚至可以用天衣无缝来形容。但这恰恰是最有问题的一点。

有个词叫“过犹不及”，意思是做任何事情，不管是超过了还是不及限度，都会带来反效果。黄玖手上这摞资料，就是太过于完美了，反而露出了马脚。

怎么可能有公司从成立开始，就一点瑕疵都没有呢？即便真的有这样的公司，竟然到今天还默默无闻，既没有倒闭，也没有做大做强，这简直太反常识了。

波洛在短短几天时间就发现了过去好几年都没发现的问题，无论最后证明这件事和老鼠是否有联系，都无法否认，在这个领域，波洛的能力远在黄玖之上。

资料上出现最多次的是一家叫“吉奥进出口贸易”的工艺品贸易公司。从过往的记录来看，应该是以从事对外出口仿制工艺品的公司。和其他公司比起来，它是成立最早，并且业绩最为亮眼的一个。

“哦，你也觉得这家公司有问题吗？”波洛不知道什么时候绕到了黄玖的身后，几乎是以趴在黄玖肩膀上的动作说话。

他似乎非常喜欢和人有肢体接触，无论男女。

黄玖极力忍耐着内心的不满，强作镇定地回应道：“只是一种感觉而已。”

“我们有一样的感觉，难道这就是所谓的命中注定吗？”

“波洛警官……你这种行为在我们这，一般被称为‘性骚扰’哦。”

波洛立马弹开，做出一个很受伤的动作。

黄玖没有理会他，继续看手上的资料，突然一个熟悉的名字映入她的眼帘。

“白瑭？”五个月前的材料，吉奥进出口贸易公司报关员那一栏，赫然显示着这个名字。

“是你认识的人吗？”波洛觉察到黄玖有些走神。

“不，我只是觉得这个名字挺特别的。”黄玖也不清楚自己为什么说谎。

波洛并没有深究，看了看表，已经到了下班时间。

“已经这个点了，不如我们找个地方喝一杯，顺便讨论一下案情，当然，如果你想聊一聊工作以外的话题……”说着，波洛的手已经向着黄酒的身后伸来。

“对不起啊，我已经和海妍约好了，再见。”

“啊……跑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