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风怒号,雪花飞舞。
王哲走进客栈的时候,天色已然擦黑了。
厚厚的门帘子,挡住了门外的风雪,很暖和。
空气中充斥着酒肉的香气。
客栈大堂不算大,已没有空着的桌子了。
王哲凝目打量。
角落里,孤零零坐着个衣衫单薄的醉鬼,脸色通红,自酌自饮;
五个彪形大汉坐在最中间的桌子上,大口喝酒,大块吃肉,大声吆喝;
三位腰悬长剑的白衣书生靠墙而坐,神情严肃,时不时看向那一桌大汉,目露冷光;
另一边,一位背着拂尘的黄袍道士在安静地吃面;
距离王哲最近的桌子上,则坐着一位身着劲装的年轻女子。
端茶送水的小厮脚步匆匆,脸上带着讨好的笑,穿梭在客栈的大堂之中。
柜台前,身穿皮袄的老掌柜打着算盘,正在认真对账。
这些人应该都是为了妖兽“獙獙”而来。
王哲如是想道。
他也是为此而来。
古籍云:獙獙如狐,有翼不飞。
这是一种长着翅膀、形如狐狸的妖兽,行动敏捷,是上古品种,价值很高。
有传言,此獠这几日出现在凌云镇上,偷吃了许多家禽不说,还闹了好几条人命。
于是,各地修炼者纷纷赶来,要收服此妖。
“三教弟子,除了寺庙里的秃头和尚,儒、道二家,可都有人来凑热闹啊!”
王哲目光从所有人脸上掠过,心中已有了数。
除了那个端茶倒水的小厮,其余人应该都是修炼者!
角落里的醉鬼不知是什么来头,但瞧他醉眼迷离的模样,应该没什么威胁。
中间那桌的五个大汉刀剑不离手,看起来很凶,却是无门无派的杂鱼,也不足惧。
黄袍道士想来是道教弟子,但不知具体出身何派,只怕有两把刷子。
三位带着剑的白衣书生……
那是儒教的弟子。
儒教弟子别管是何门派,大都人狠话不多,动辄拔剑伤人,最不好惹。
王哲收回目光,朝着距他最近的四方桌走了过去。
还未落座,对面那个女人便开口了。
语气森然,寒若冰霜,“这里有人了,你看不到?”
……
……
当今之世,举凡有些实力的修炼者,都很有些傲气,脾气也暴躁。
王哲行走江湖多年,对此深有感触。
不巧的是,他也很傲气。
他轻轻将手里的刀放在桌上,然后端起手边茶壶,自顾往面前的盏中倒茶。
冒着热气的茶水缓缓填满了茶盏,散发出清香阵阵。
“看到了……所以呢?”王哲抬起头,好看的脸上露出一抹微笑,静静看着对面的女人。
女人脸上的神色更冷。
王哲无声笑了笑,端起茶盏刚要送往嘴边,忽然“砰”地一声,茶盏整个炸裂开来。
锋利的瓷器碎片像飞刀,咻咻数声,朝王哲脸庞上飞速刺来。
砰!
不远处,那端茶小厮眼睛都险些瞪出来,手中的盘子也落在地上,汤汁撒在了身旁那醉鬼裤脚上。
“啊……对不住,对不住。”小厮点头哈腰,不停道歉。
“无妨,”这人虽一身酒气,说话却条理分明,“你仔细看,是那女人在茶盏上动了手脚。”
小厮睁着大眼,连连点头。
今日他算是长了见识。
怪不得清晨时候,掌柜的还交代他,今天无论见到如何奇怪的场景,都要保持镇定,不要惊慌。
想到这里,他看向了不远处的柜台。
掌柜老头儿仍专心打着算盘,没有抬头。
好像别人无论做什么事,都跟他全无干系。
王哲却连眼皮子都没眨一下。
瓷器碎片飞来时,他只轻轻握拳,半空中的茶水突然就失去了重力,滞留了一瞬。
跟着,那些悬浮的茶水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操控,化作一道道细小的利箭。
好巧不巧的,分别击在那无数个瓷器碎片之上。
叮叮当当的声音传来,很是清脆好听。
王哲低头笑笑,然后摊开手。
一道更凌厉快捷的水箭,倏地自他掌心往年轻女子柔嫩白皙的脖颈窜去。
腾!
对面的女子豁然起身,刀刚拔出一半,水箭已到了她咽喉。
然后,悬停不动。
年轻女子鼻尖冒出一层细密的汗珠,良久才呼出一口热气。
“锵”地一声。
她将半截利刃重新插入鞘中,看向王哲。
“今天少爷心情好,无意伤人性命。”
王哲端起茶盏,吹开茶沫,挥手示意她坐下,“奉劝你一句,如果你也是为了那狐狸而来,还是留些力气为妙……我有预感,今日必将是一场血雨腥风。”
年轻女子冷声道:“明人不说暗话,我正是为了獙獙而来。”
王哲喝了一口茶,笑道:“你误会了我的意思,我是说……以你的那点修为,留些力气好逃命。”
对面那女子沉默片刻,半晌才生硬道:“不劳阁下费心。”
……
……
这边厢起了冲突,吸引了许多人的目光。
中间桌子上壮汉看向王哲,笑着开了口。
他大大咧咧说:“不过是个带着翅膀的狐狸精罢了,又不是什么大凶之物,何须逃命?”
王哲偏头看了过去,神色轻蔑,问:“你们也是为了獙獙而来?”
壮汉当然看到了他眼里的不屑,脸色猛地红了起来,“你什么意思,老子就不能捉一只带翅膀的狐狸玩玩?”
若非王哲适才展现了强大的修为,以他的脾气,当场就要拔刀砍人了。
但显然,他还没喝醉,仍保留着一些理智。
王哲没有在意壮汉的粗鄙,轻轻摇了摇头,“已有了内丹的上古妖兽,修为至少在第五境,绝不会如你想的那样好对付。”
壮汉冷笑:“据说那妖狐的内丹,只要吞下肚中,便能凭空增加百年修为!你这般劝阻旁人插手,看来是想独吞了?”
此言诛心,很多人都看向王哲,目光不善。
王哲哼了一声,又问:“你修炼多少年了?”
壮汉一愣,脱口说:“我从少年时便开始打熬身体,怎么也有十五六年了。”
王哲冷声道:“就凭你这十年的道行,也想捉妖?”
“你……”壮汉语塞,朝他怒目而视。
这时,一道懒洋洋的声音飘了过来。
“我不管什么妖狐,什么内丹……打坏了我店里的东西,就要照价赔偿。那女娃,你打碎了一个茶盏,作价十两银子,拿来!”
循声望去,原来是柜台前的掌柜开口说话了。
适才跟王哲动手的年轻女子眉宇间现出一抹煞色,“你这老汉,一个茶盏就要十两银子?”
“上等的青花瓷,贵着呢!”
掌柜的打着算盘,接着说:“对了,还有你突然出手,将我这小伙计吓了一跳,摔破一只盘子,也是十两,要算你头上了。”
年轻女子再也控制不住情绪,刷的拔刀出鞘,厉声大喊:“好你个糟老头子,也不看看在座都是些什么人,敢在这里开黑店?!”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