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着装满衣服的盆,叶小七经过白琅的房门前,思索着要不要问他换不换衣服,虽然她没有可以给他穿的衣服。
举手欲扣,眼眸微转,叶小七觉得还是走吧,万一洗出什么她不该看见的就不好了。
叶城由于忙了一天,所以一擦好身换好衣服,叶小七便赶着他去睡觉了。此刻,除了院里洗衣的声音,只剩蝉鸣声。
白琅以手撑墙站在窗户前,通过那满是破洞的窗纸看着院里那弯身洗衣的人。
“刚刚收到京城的飞鸽来书,陛下收了言老将军的军权。”齐湛站在白琅身后,由于屋里没有灯,漆黑一片,使得他整个身子都掩于黑暗中,教人看不出神情。
些许月光透过纸洞照在那副面具上,反射的银光流光闪烁,面具上竟隐隐有暗纹浮现,使得那副面具有着低调的奢华。面具下,那双眼眸暗如黑子,幽深似照不进任何光亮。
“这回,倒是连累外公了。”
“陛下早有收权之意,便是没有那人的安排,也是躲不过。”
白琅伸手抚了抚那卷起的窗纸,眼睑半垂,道:“外公已年近古稀,收了也好,他老人家也可不用再卷入这朝堂风云中。对了,舅舅呢?外公的兵权被收,舅舅那京卫指挥使不会也被撸了下去吧?”
“没有,言二公子擢升为礼部侍郎。”
指尖一顿,白琅“哦”了一声,听不出情绪,“从正五品的院郎中擢升为正四品侍郎?这是打了巴掌又给甜枣吧?我猜猜,是不是我那好二哥的主意?”
齐湛摇了摇头,道:“是兰公子。”
兰项?
白琅沉吟一会儿,蓦地摇头暗笑,“阿项这一手,怕是他向程詹提议的吧?这个面白心黑的。”
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好笑的事,白琅的唇边始终挂着一抹笑。他突然伸展了一下胳膊,喟叹道:“果然还是要常备好药在身啊,抹了药整个身子都舒坦不少。”
齐湛突然上前将手拍在白琅的身后,一阵暖流自后背暖至丹田,口中上涌的猩甜也被压了下去。
“不要逞强。”齐湛在他背后沉声道,虽然带着怒气,但依旧能听出关心来。
白琅长长吐出一口浊气,笑道:“我有把握,阿湛。”
他还有那么多的事情没做,还不能死。
“啊,对了,你帮我去那个村里的一位李大夫家里赎回一只银镯子吧。总不能在人家白吃白住吧。”
齐湛运气收回手,闻言淡声道:“您可以选择住锦夜楼。”
“锦夜楼离这儿太远,你怎能让我一个伤号奔波劳累?虽然锦夜楼床软饭好环境优雅,还有我最爱的云山曦雾,但也架不住离这儿有三四十里的距离啊。”
扯吧你就,之前负伤带兵夜袭四十三里怎不见你喊苦喊累?
齐湛忍住抽他冲动,心中默念:这是伤号这是伤号。他现在是主子而他也不再是那个恣意潇洒的齐二公子,不能动手不能动手。
说起最爱,白琅忍不住道:“阿湛,你回来的时候带三两云山曦雾吧!嘴有些馋了。”
齐湛:“……”
京城,兰府。
书房中暖黄的灯光映亮满室,檀木书桌后,一年轻男子手执一卷书卷细细看着。他眉眼温润,肤色苍白,看着有些病弱,一件宽大曳撒披在身上,更衬他的身子单薄。然而那半垂的眼眸神色沉稳,眸子虽然温和,但让人不敢心生轻视之意。
夜里凉风乍起,吹拂起散在肩头的发丝,男子抬手拢了拢头发,又紧了紧衣领,期间目光一直不曾离开手中的书卷。
过了约有半个时辰,男子这才放下书卷,有些困倦地掩唇打了个呵欠,这才起身吹灯离开。打开门后,一直守在门外的小厮提起手中灯笼为他照着脚下的路。虽然路旁设有石灯,但小厮却依然提着灯笼仔细的照着,深怕有什么突出来的石子拌了自家主子的路。
“今儿闭府,可有什么贴子送上来?”男子双手交拢在袖间,本是个极为不雅的动作,可他做起来却优雅好看的紧,带着一丝潇洒随意的风流。
“禀家主,洛王府、燕国公府、睢恩伯府、李尚书府都递了帖子,管家都收了起来,按您的吩咐,都放在曲幽处。”
男子闻言,低眉一声轻笑,声音如他温润眉眼般柔和舒适,温若春风。
“都知道每年今日我都闭府谢客,却还是有那么多的帖子,看样子,是让一些人急了。”
抬首看了看那悬至半空的一轮皎月,双眼微眯,叹道:“最近怕是有的忙了。罢了,去曲幽处。”
“家主,您不是要回房休息吗?”小厮诧异问道。
兰项颔首无奈道:“帖子都挑今日送来了,怎么着也得回个信。”
林管家正准备下钥时,便见花廊深处隐有灯火闪烁,近了眯眼一看,林管家才瞧清来人,立即几步迎上前去。
“深更露重的您怎么来了?有什么事吩咐老奴一声便是,何必还来这么一趟?受了寒可怎么办?”
林管家一边絮絮说道,一边护在兰项身旁。
兰项见他如此小心翼翼,心中甚是无奈。
“林叔您不必如此小心,我最近感觉身子已好了不少。今日只是听谢风说有几家帖子送了来,便想着尽早回复。”
“这大半夜的,您便是回复了也送不到各府上去。”林管家虽然心有不满,但却是知道兰项的性子是定了主意拦不住的,只好紧跟着照看以防万一。
将刚灭的灯重新点起,林管家将帖子拿来放在桌子上。兰项随手拿了一本出来打开来看,紧接着又将剩下的一一看了去,便提笔在林管家备好的信笺上写着回复。
他写的很快,但字却一点儿也不潦草,笔走龙蛇间隐隐可见凌厉笔锋。
提腕收笔,吹了吹尚带湿墨的字体,兰项唇角噙着温和笑意,“他们既然都赶在今天送上帖子,怕是急着收到回信。想必便是现在,也不会怪我送信之扰。蔺陌,麻烦你了。”
话音一落,一道人影略过窗户翻了进来,接过兰项手中吹干的信笺后又迅速的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