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无他法，罢了。”本千秋宴会，盛乐之堂，却以此荒唐事收场，皇帝到底怒火难消，瞪了一眼祁晟，“不过纳个妾，明日抬过来就是，不必大张旗鼓，入宫后禁闭一月，无召不得出。”
祁晟俯首，言了一个“是”字，不敢多说。
皇帝甩袖冷哼一声，揽着楚楚可怜的陈妃，先一步离开了偏殿，皇后也没再做逗留，现下只剩莫家姐妹和祁晟三个人。
莫如雪这才松下一口气，转而殷殷望向祁晟，而祁晟却一直盯着莫沉烟，神色黯然，却略有不甘。
她愿意推莫沉烟成为祁晟的妻子，是因为祁晟对莫沉烟仅仅是利用，不是喜欢。
而如今，祁晟要娶的人是自己，就更容不得两人有其他瓜葛。
不管祁晟眼里的不甘来自于什么，莫如雪都有些气恼，她撞开身前的莫沉烟，跌跌撞撞跑出去。
对莫如雪的态度，莫沉烟完全不在意，她展展衣袖，对着祁晟不失礼节地欠了欠身子，“二皇子安，臣女告退。”
没走两步，却被祁晟拉住，“沉烟，我……”
莫沉烟回头，一把抽开，冷言，“祝贺殿下新婚大喜。”
双眸好似染上一层死灰。
不过是刚刚开始罢了。
后一步回到莫家的莫沉烟，远远便听见书房中清脆的杯子碎地声。
看来，无论莫如雪如何巧舌如簧，此等逾越之事终究令莫家蒙羞，为家规所不能容忍。
莫沉烟不急不躁，候在门口，听着里面的声音消下去，方敲了敲门，“是我，烟儿。”
“进来。”
莫沉烟轻推迈进，施礼道，“父亲，母亲。”
莫父嗯了一声，问她，“你怎么看？”
莫沉烟心中嫌弃，也作一副维护妹妹而言，“女儿觉得，论背景家世，对小妹而言，二皇子都是个合适的夫君，嫁过去没有害处。”
莫如雪忙附和道，“对，对，皇后娘娘说压下此事，到时大家只会认为是一桩良缘。”
“压下去？”莫父温怒，眼睛眯成一条缝，“不过是个对外的说辞罢了，你以为这么多人这么多嘴全是死的吗，我看用不着等到明天，全京城都会传遍了，你让莫家的颜面何存？不只是你的脸面，还有你长姐，她以后还怎么许配人家？”
莫母跟着叹气，女孩入世本就规矩良多，不能行差错步，如今又流言四起……
“父亲……”小心行事这多年，莫如雪还是头一回被责骂，她扑通一声跪在莫父前，小声抽泣起来。
果然养女就是养女，说什么待如亲女，到底考虑的还是莫家的名声，莫沉烟的姻缘。
若是莫沉烟，哪怕有这档子丑事，他们也会力争嫡妻，而非不管不够只剩训斥？
莫如雪心中怨恨，却还要靠莫家支撑，只能虚与委蛇，攒紧手帕埋头哀哀低泣，一副悔不当初的可怜模样。
见她这个样子，莫父深深叹了一口气，“行了，既然已成定局，我们也不便再说什么，沉烟，你帮着母亲给妹妹回去收拾收拾，明日，走了便是。”
“女儿明白。”莫沉烟恭敬地答道，转身走到莫如雪身边，“走吧。”
哭哭啼啼的莫如雪连叩了几个头，跟着莫沉烟退出书房。
回房间的路上，莫如雪才思考起来，自上次画舫出了岔子，到今日种种，隐隐好像有些不太对劲。
她低眉隐隐打量了两眼身前的莫沉烟，不犹起了疑心，这个人，难道早就对自己和祁晟有了防备？
走在前头的莫沉烟突然回头，正盯着她看的莫如雪猝不及防被吓了一跳。
莫沉烟眼神冷冷地扫过她，没有错过那一抹恨意，心中不过一丝嘲讽，她无视莫如雪，对莫母道，“母亲先送妹妹回房，我拿点东西就来。”
“你去吧。”莫母抬抬手。
莫母为莫如雪挑选整理衣物，莫沉烟则回房中取来一双翡翠耳环，对她道，“此事匆忙，不及筹备，这就算作姐姐与你的新婚之礼，你可中意？”
这最后一场戏，还是要作足。
莫如雪接过，露出十分珍视的模样，“姐姐送的，妹妹自然喜欢，谢谢长姐。”
莫母见二人和睦，感叹着拉过她们的手，说道，“我以为会是烟儿先嫁人，没想到是雪儿，今后你们虽不在一起了，也要常走动，不能生分了。”
“姐姐要常来看我。”莫如雪娇声道。
莫沉烟也轻扯嘴角回了句，“那是自然。”
姐妹情深，只不过两个人心知肚明，相互做戏，笑里藏刀罢了。
翌日晨起，莫沉烟懒得起床送她出嫁，无奈长姐身份在那里，出妾室父母不送，总不可能真让莫家无人送嫁，只得草草收拾一下，哈欠连天地走到莫府侧门。
出女为妾，不能走正门。
莫如雪已站在那里，着一身梅红色喜服，算是她的嫁衣了。
没有凤冠霞帔，没有十里红妆，她就那么站在矮窄的门檐下，来往冷冷清清，无声无彩，就这么，等着她的心上人。
祁晟说过，要给她盛大而华丽的婚礼，许她庄重而精美的华服，尊她至高无上的地位。
那些缠绵动听的情话，那些就在耳旁的诺言。
都碎成片叶，散在风里了。
不，祁晟是爱她的，他也是迫不得已，都怪莫沉烟，本来这些屈辱狼狈，都该是莫沉烟的。
莫如雪暗暗握紧拳头，她今日所受，定要莫沉烟加倍偿还。
莫沉烟慢吞吞走到门口时，二皇子的马车刚好来到。
平平常常的马车，一点装饰都没有，莫沉烟打量一番车，再看看普普通通的莫如雪。
嗯，相得益彰。
下来的人是个小厮，规规矩矩撩开帘子，“夫人，请。”
莫如雪左右张望没瞧见祁晟，问道，“二皇子呢？”
“二皇子说不必拘于繁文缛节，人接来便是。”小厮低首回应。
呦，这祁晟倒是真实不做作，莫沉烟腹诽。
上一世娶自己，好歹也是八抬大轿还亲自抱上了车。
这回娶得是没有价值的莫如雪，竟如此不上心，也不怕他的小心肝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