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家堂屋,此时已经坐满了人。
官府的官兵站在两旁,上面坐着秦老太太和沈洹。
秦朝雾被拖来时,沈洹正翘着二郎腿悠闲的品着茶。看到狼狈至此的秦朝雾,眼中闪过一丝得意。
这一年来,他处处被这女人压制,今天他要全部讨回来。没了秦朝雾的秦家,犹如一盘散沙。
等秦朝雾悄无声息的死在牢中,这秦家就是他的囊中之物了。
“秦大小姐,别来无恙啊。”
秦朝雾抬眸,面目表情的看了一眼沈洹。
沈洹也不介意,嘲讽的笑道:“都到这步田地了,秦大小姐还是不肯低头吗?只要你公开向我道歉,并答应做我的第九房小妾,我就撤掉官府的诉状,如何?”
秦老太太脸都黑了,秦家的大小姐去做他沈家的小妾?那不是平白无故低人一等,任凭沈家将秦家的脸面踩在脚底下。
她还来不及斥责沈洹,就听到一声轻笑。
秦朝雾苍白着脸,气势却不落下乘。
她看着沈洹笑了,缓缓的说了句,“做梦。”
沈洹本想借此机会打压秦朝雾嚣张的气焰,却没想到她还是这么狂妄。
脸色一沉,挥袖道:“垂死挣扎。来人,把她带走!”
官兵十分迅速的上前,比之前的家丁动作还要粗暴,拽着秦朝雾的一只胳膊就要拖走。
轻眉忽然从人群中跑出来,一把抱住她的腰。哭喊着,哀求着,希冀着秦家人能救她,沈家人能放过她,官府能网开一面。
然而所有人都冷眼旁观,没有一个人理会她的哭闹。
秦三爷秦穆强压下嘴角的笑意,咳了一声,叫人将轻眉拉开。
秦朝雾安静的想着,如果自己死了,去见父亲时,他会不会怪她没有守好秦家。
没有人注意到,暗处有人悄然离去。
黑衣人跪在男人身前,拱手道:“主子,秦大小姐被官府的人带走了。是否需要派人将她救出来。”
男人摆手,懒散的靠在藤椅上,表情没有丝毫变化,“不必。”
黑衣人似乎有些犹豫,考虑再三还是解释道:“秦大小姐受了伤,属下是怕......”
男人精细的眉眼中不见任何波澜,漠然的开口,“所以呢?”
黑衣人低头,背后冒出冷汗,“是属下僭越了。”
“去吧。”
黑衣人一个起跃,消失在了院中。
男人手中的鱼竿此时也有了动静,他不紧不慢的收线,低声道:“鱼儿上钩了。”
秦朝雾在昏暗的牢房中昏昏欲睡,虽然后背的伤口裂开了,似乎还在淌血,但她实在太累了,侧靠着墙睡着了。
狱卒前来巡视,看到墙角睡着的人时,沉默了一下。
这千金大小姐是怎么回事?都在牢房了,还能睡得这么心安理得?这地上的老鼠她看不见吗?她就不怕吗?睡得这么香是看不起他们牢房的环境?!
秦朝雾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醒来时窗外投进几缕银白的月光。
她打了个哈欠,如果不是因为后背的伤,她甚至想伸个懒腰。
父亲去世的这一年里,她每天都在为秦家大大小小的事情奔波,已经很久没睡好了。在牢房的这一天,居然成了她最悠闲的时候。
桌上的烛火摇曳,就在秦朝雾淡定的拍死第四只老鼠的时候,终于有人来了。
她眯着眼,努力看清黑暗中走来的人影。
寂静的牢房中,只听到衣摆在石板上划过的声音,还有烛火燃烧的细微声响。
那人走到她的牢房门前,背着手,散漫的像在自家后花园散步。
秦朝雾终于看清了那人,不由皱眉。
那张美得雌雄莫辩的脸在光影中浮沉,衿贵的气质在幽暗的牢房中也不能被掩盖,生得一双潋滟的眸子,眼中薄凉却深,简直是个万不可得罪的妖孽。
她在脑中仔细搜索了一下,确认自己没见过这号人物。
“秦家大小姐,秦朝雾?”男人慢条斯理的问道,语气却是肯定的。
秦朝雾挑眉,“阁下是?”
她在商场混迹一年,可不认为这美人是什么好人。准确的说,今晚来找她的人,都是抱着某种目的。
男人缓慢的说了一句,“本王,谢君辞。”
秦朝雾惊骇。
当朝皇帝最宠爱的弟弟,三王爷谢君辞,怎么会来找她?
她没有怀疑这句话的真假,因为太渊国所有人都知道,三王爷谢君辞完美继承了她母妃的容貌,生得极美。因而有传言说,连宫中的太监都觊觎他的美貌。
太渊国女子想要嫁给他的原因无非两种:一是俊美无双,二是无上权势。
她静静的看着那张足以迷惑众生的脸,想要冒充他估计有点难度。前些日子她也听到过三王爷来到柴桑城的消息,只是疑惑这样的人怎么会找上她?
秦朝雾现在有些破罐子破摔了,也不起身行礼,只是淡淡的“哦”了一声。
反正都是快死的人了,就算是三王爷又怎样,他还能要求一个死人跪拜?
谢君辞:“......”
没了?
他站在暗处又等了一会,发现秦朝雾真的,根本没有在意他,也没有什么想问的。甚至百无聊赖的打了一个哈欠。
他眯了眯眼,神色正了几分。决定开门见山,道:“做个交易,如何?”
秦朝雾就那样斜倚着墙,脸色苍白,眼底乌青,头发乱糟糟的,衣裳也被拽的凌乱,手边还躺着四只老鼠的尸体。
在昏暗的烛光下,像个女鬼。
偏偏在听到这句话时,眸子里已经寂灭的东西,忽然明明灭灭的再次复苏过来。
她沉默了一会,好半晌才开口,声音有些发紧,“什么交易。”
“我替你解决这个麻烦,你”谢君辞顿了顿,勾唇,“做我的三王妃。”
秦朝雾没说话。
眼看着那复苏的东西再次动摇了,谢君辞不紧不慢的开口,“你的那位青梅竹马,不知道现在如何了。”
秦朝雾猛的抬头,就那样直勾勾的盯着他。
这是谢君辞今晚第一次见到她有如此大的情绪波动。
他轻声笑了,一个人一旦有了软肋,将不堪一击。
他从袖中拿出个东西,骨节分明的手,指尖挑着一个香囊。图案是竹子,绣的歪歪扭扭,边缘有些毛边,看的出很旧了。
秦朝雾自然知道那是什么,她第一次学女红时,绣给他的第一个香囊。
她的眼神愈发冰冷,眼眸深处的黑暗摄人心魄。
“他在哪?”
“你是说那个叫顾常思的吗?他当然是在家中读书了,不过......今晚过后,就不一定了。”
谢君辞仍在笑着,秦朝雾却觉得浑身冰冷。
这根本不是交易,从一开始,就是设计好的。
不知道过了多久,谢君辞听到一声叹息,角落里很轻的传来一句,“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