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后——场中的气氛一度低糜。

激昂的情绪消散之后，留待众人的是愈发危险的现状。

唯一可以求援的盟友这下也化作了泡影。

谋士们，譬如孙乾、简雍以及麋竺他们，离开厅堂的时候都是愁容满面。

关羽见诸事皆罢，与诸葛亮还有刘备对视了一眼，随后点头离去。

很快，场中的将士们便散尽了。

而刘备也抱着阿斗，和诸葛亮一同离开了宴厅，留待仆人清理混乱的现场。

这些仆人之中，当然就包括刚刚从屋后里溜出来的红豆——她虽然有些不理解情况，但她大受震撼。

“应……应该是谈崩了吧？这种事情，丞相应该会很乐意听到吧……”

心里嘀嘀咕咕的，她也开始收拾着残局。

同样，刘琦在夏口的一些眼线，早就被今晚府上传出的这些大动静所吸引。

如今已经赶在回返报告的路上了。

——

夜深人静。

阿斗终于回到了母亲的怀抱，累了一天的他，哪怕心中再郁闷，也抵不过生理上的困倦。

刚刚被甘夫人抱过去，便已经酣睡起来。

刘备示意甘夫人带着孩子去睡觉，自己则跟诸葛亮悄悄地去到了偏房之中。

咔嗒……

诸葛亮为房门带上了门闩，确认屋外没有人偷听之后，两人便面对面跪坐在一张小方桌前。

“军师，你都知道了？”

“是的……刚一开始，我还敢不相信……”

“也就是说，奸细的事情，真的是阿斗发现的？”

刘备皱着眉头，轻声的询问着面前的诸葛亮。

诸葛亮思忖片刻，郑重的点了点头。

“正是阿斗提醒了我，我才得以发现那侍女的端倪，而在我亲自检验过她后，我才能如此肯定。”

刘备跟诸葛亮的脸，在昏黄烛火的映照之下显得有些诡异。

但两人此刻却没有丝毫说笑的意思。

刘备揉了揉下巴，似乎是思考了些什么，睁开眼时，他叹了口气，说道：

“阿斗乃是高祖显灵，上苍赐予我们的神子，想必经过今日的种种，你也明白了他对我军的意义所在，如果不是阿斗，恐怕你我谁也无法发现这奸细的存在。”

“而且军师不瞒你说……此前无论是提出与江东结盟，还是提出让你作为与江东交涉的人选，全仰赖阿斗的建议。”

诸葛亮听到这里，其实并未太过惊讶，因为他早就发现之前刘备突然变得足智多谋，今日发现了阿斗的神奇之后，他便全部想通了。

“高祖显灵吗……若当真如此便好了……敢问主公，此事还有什么人知道？”

高祖显灵……说出去，真的会吓死人吧。

但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万一真的有这般上天注定的安排，诸葛亮反倒更多了一个协助刘备的理由。

“除了你我，还有夫人以及子龙知道。”

刘备不假思索的数道。

“也就是说……只有好好的抱过阿斗的人，才能听到他的声音？”

关于如何听到阿斗心声一事，诸葛亮已经思考了整整一天。

从红豆的表现来看，要么是阿斗没有跟她说话，要么是她抱着阿斗的姿势不对，导致她没有听到阿斗的声音，不然她不会表现得这么平静。

“或许如此，我也不明白。”

刘备耸了耸肩。

“那既然如此，阿斗的秘密必然不能声张，在不确定其余人会有什么反应之前，更不能让其他人随便的去抱阿斗了。”

“关键，阿斗似乎还没有察觉到我们能够听到他的声音——”

诸葛亮无比严肃的说道。

“此事，最该瞒着的就是他，就连我都猜不透，阿斗这孩子心里在想什么……我们要做的便是让他健康的长大，正如主公所言，阿斗乃是神子，有了他，汉室复兴，指日可待！”

刘备同意了这样的说法。

两人秉烛夜谈，直到后半夜……

府衙的大门再度被人轻轻推开。

除了知情者之外，恐怕如今刘备军中的任何人看到来访者的模样，都会大吃一惊。

因为此人正是先前不仅口出狂言，堂而皇之与众将交恶，最终却落荒而逃的鲁肃。

而恐怕现在熟睡着的红豆，怎么也想象不到，她今天所看的的一切，不过是这群大人物们演给她的一场戏。

在门口迎接着鲁肃的人，乃是从头至尾都未曾发声的赵云。

作为少数的知情者之一，赵云早已等待多时。

“先生，这边请，主公和军师已经恭候多时了。”

“麻烦赵将军了，不过接下来的事情，也需将军一并参与，将军且随我一道进屋吧。”

赵云只是稍稍顿了一下，见鲁肃眼神诚恳，沉默的点了点头，便与他一同向着府后偏房走去。

——

两人在府中兜兜转转，悄无声息的来到隐蔽的偏房之中。

这件事情，刘备连自己人都不敢全部告知，毕竟是生死存亡的关头，稍有不慎的话，他们的未来便可以说是一片黯淡无光。

诸葛亮和刘备见鲁肃到来，连忙起身相迎。

这会儿，几人之间哪还有之前半点的剑拔弩张之势？

“今日真是有劳子敬了，日后联盟之事定下，我一定率今日曾对子敬出言不逊之人登门谢罪！”

“无妨无妨，皇叔，你我同是为了联合抗曹，这点小小的言语之争，无足挂齿。”

刘备拱手道谢，而鲁肃则是连连推辞。

望见一旁的诸葛亮，鲁肃接着问道：

“倒是孔明兄，你这边可是确定了那名奸细已经上钩了？”

“这点还请子敬放心，一切都在掌握之中。”

诸葛亮胸有成竹的说道。

“然后——就是子敬你说的还要与我们交代的事情，莫非……联合之事，还有变数？”

听到诸葛亮这么询问，在场的三人都纷纷看向鲁肃。

鲁肃也不避讳，叹了口气跟他们交待道：

“也不瞒诸位所言，今日所说的质子一事，恐怕真的要委屈小公子一趟了。”

此话一出，刘备、诸葛亮甚至还有赵云的眼中都多了一丝阴郁。

见众人似有不愉快的表现，鲁肃像是早就料到一般，继续说道：

“不过还请诸位放心，我家主公绝不屑于用这种肮脏的手段，更何况是要对付我们唯一可以称为盟友的诸位了。”

鲁肃无奈的叹息道：

“此事乃是我们朝中的阁老张昭所提出的，诸位应该知道，虽然我与大都督皆是向着主公，但张昭等人所代表的世家大族，也拥有着不小的话语权。”

“不能说服他们，联合之事，仍旧是困难重重。”